“文輝所說,真乃金玉良言!”
鄭鈺用大手輕輕磨砂著下巴,蹙眉沉思片刻,果斷點頭道:“救災先救糧,只要保住了糧食,就能穩住民心。只要民心安穩,百姓就亂不起來,這場天災才不會變成人禍。”
說到此處,鄭鈺心裡已然明悟,眼中閃爍著精光道:“至於其他方面,就算再困難,只要等旱期過去,只需一場大雨便可迎刃而解!”
“兄長所言極是。”鄭辭躬身行禮,懇切的道:“既然旱情已經非常嚴重,那麽救災便刻不容緩。還請大兄趁早下令,救救康安的百姓!”
“這是本官職責所系,當然義不容辭。”
鄭鈺目光凜然的點點頭,當即動筆寫就一封書信,大聲喚來候在門外的差役,道:“把這封信交給黃主簿,讓他按照信裡的內容去做。記得轉告他,這次救災事關重大,讓他全程盯著,不容許出現半點差錯!若是出現意外,本官唯他是問!”
“卑職遵命!”那衙役大氣也不敢出,急忙接過書信,匆匆地離開了大堂。
等到衙役離開後,鄭鈺又向鄭辭看去,目光中充滿了熱切,迫不及待地問道:“文輝,你可還有其他良策麽?”
鄭辭卻搖了搖頭,苦笑著道:“愚弟無能,隻想出這一條應對之策,恐怕要叫大兄失望了。”
“呵呵,沒有也沒關系。隻憑剛才那一條,就已經很好了。”鄭鈺感到有些失望,卻是強打起精神笑道。
“不過……”
誰知,鄭辭卻忽然話鋒一轉,轉身看向末席的沈江,微微笑道:“在進縣衙之前,我曾與大川兄交談片刻,聽他話中之意,似是有一些救災之策。大兄,何不聽大川兄一言?”
“哦?沈先生亦有救災之法麽?”
鄭鈺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向沈江眺望而去,看著那張五官深刻硬朗,卻與沈敬有幾分神似的面孔,心裡頓時有些膩歪。
自從在望月樓被坑了一把後,鄭鈺就一直對沈敬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怨念。
雖然他已經決定不再針對沈敬,但每當他想起那張笑眯眯的面孔時,卻仍忍不住要罵幾句來解解氣。
而且,就算拋開沈敬不談,鄭鈺對沈江的印象,也並不是很好。
他和眾多士人一樣,認為沈江性格耿直暴烈,注定不適合在官場打拚。
否則的話,他就不會得罪當朝的那位大人物,也就不至於年紀輕輕,就回到康安縣當教書先生。
五首探花又如何?
除非那位大人物哪一天忽然暴斃而亡,否則,沈江此生怕是都無望重返朝堂了。
身為在官場混跡多年的老油條,鄭鈺對這種不管不顧的愣頭青,打心眼裡就感到抵觸和輕視。
他覺得像沈江這種人,除了做學問和發牢騷,就再沒有半點用處,像抗旱救災這種大事,又能說出什麽良策來?
不過,看在那張貴賓卡……呸呸呸!
看在鄭辭舉薦的份上,自己就勉為其難地聽一聽吧。
一念至此,鄭鈺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點頭道:“既是文輝舉薦,那就請沈先生說一說吧。”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鄭辭舉薦,我是沒有耐心聽的。
在場的眾多士人,嘴角紛紛揚起,臉上露出譏諷的笑意。
他們原本還因為鄭辭舉薦沈江而感到不爽,現在卻都想看看,這位本朝的五首探花郎,究竟能說出什麽救災良策。
若是說出個一二也就罷了,
若是說不出來,正好可以借機嘲笑一番,權當給自己找點樂子。 面對眾人那看戲的目光,沈江卻是面不改色,當即站起身來,向鄭鈺大大方方地拱手行禮,道:“對於眼下的旱情,沈某確有幾條應對之法,既然縣尊想聽,那沈某就開門見山了。”
“呵呵,沈先生但說無妨。”鄭鈺微笑著點點頭,心裡卻愈發不以為意。
一個滿腹牢騷的書生罷了,能有什麽良策?
鄭辭身為曾經的三品大員,無論學識見地,都遠非常人可比。
連他都隻想出一條救災良策,沈江卻說自己有好幾條應對之策,這不是吹牛是什麽?
卻見沈江筆直而立,身形穩如磐石,腰杆挺拔如松,用他那富有磁性的低沉聲音說道:“文輝兄方才所言,可謂是直擊要害,救災的根本就在於救糧,防止百姓動亂。”
“這人倒也算明事理,還知道投桃報李。”
鄭鈺暗暗點頭,剛要開口接話,卻聽沈江繼續說道:“但是文輝兄的方法,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相應的物資和錢財也非常大,而且極有可能無法達到預想的效果。所以沈某認為,此法……並不妥當。”
此話一出,剛剛坐下的鄭辭,頓時微微一愣,隨即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
然而,鄭辭的表現在旁人看來,卻是有些生氣的表現。
也難怪,我好心舉薦你,讓你有一個表現的機會。
誰知你站起來居然向我開炮,還把我提的建議全盤否定,擱誰誰不生氣?
眾人皆是悄然搖頭,這個沈江,實在是太不會做人了,難怪會在官場混不下去。
鄭鈺更是微微蹙起了眉頭,甚至產生了將沈江趕出去的衝動,好替自家兄弟報仇出氣。
但他終究沒有這樣做,而是強壓著怒氣,語氣生硬的道:“文輝的方法不妥,難道沈先生有更好的法子麽?”
鄭鈺已經決定,只要沈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就給沈江安一個妒忌賢能的帽子,然後把他驅逐出去!
然而, 沈江是有備而來,又豈會被輕易難住。
他當即自信的答道:“沈某確實有一條應對之策,還請縣尊與諸位一聽分明。”
說罷,他便略作沉吟,在腦海裡將思路過了一遍,從容不迫地朗聲說道:“想要救活莊稼,就必須要大面積、大力度地灌溉土地。而本縣唯一的水源,便是城北的濟祥河。”
“沈某以為,與其讓鄉民挑著水來回奔波,為何不能開挖水渠,索性將濟祥河的水,引到那些乾旱的土地裡去呢?”
聽到這話,大廳裡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皆是睜大了眼睛,一臉驚訝的樣子。
這個沈江,居然真的有辦法?而且說得頭頭是道,聽上去很有道理的樣子!
坐在首位的鄭鈺,更是有些瞠目。
當了這麽多年的康安父母官,他能夠敏銳地感覺到,沈江提出的這一條建議,具有極為珍貴的價值!
“對啊,若是能開挖水渠的話,不但可以滋潤那些乾旱的土地,還可以方便百姓挑水灌溉。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勞永逸之舉,有了濟祥河的哺育,我康安百姓就再也不必為旱情而發愁了!”
鄭鈺低聲喃喃道,眼中逐漸迸發出精銳的光彩。
“我怎麽沒想到……我怎麽沒想到……”
他之前就像是走進了一條死胡同,現在沈江幫他把堵死的牆推倒了,竟讓他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想到這裡,鄭鈺猛然抬頭向沈江看去,臉上再無半點輕視之色,而是認真地追問道:“沈先生,依你所言,若是開挖水渠的話,需要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