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剛說完,徐澈就感覺到,沈敬看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怪異起來。
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全然沒有了剛才的飛揚神采,小聲道:“我是說錯了嗎?”
“沒有,而且恰恰相反,你說得基本正確!”沈敬搖了搖頭,有些驚訝的看著徐澈道:“你以前吃過這道菜嗎?”
“沒有,這裡的很多菜,我都是第一次見。”徐澈弱弱地答道,聲音細若遊絲。
“那你以前做過飯嗎?”沈敬繼續追問道。
“也沒有,不過我很想做菜的。”
提到做菜,徐澈的眼睛又綻放出些許亮光,卻很快黯淡下去,有些低落地道:“可是皇……黃管家他不喜歡我做菜,也不允許我做菜,覺得那都是下人才應該做的事情。”
“黃管家是誰?你們家裡還有管家,一定很厲害吧!”
沈敬眨了眨眼睛,一臉羨慕的道,“不像我家,只有我和爹爹兩個人,什麽事都要我親力親為才行。”
沈江正與任壽聊著當年趣事,聽到這話後,頓時向沈敬投去幽怨的一瞥。
小崽子真沒良心,為父每天三餐伺候著你,一點面子都不給為父留!
徐澈卻搖了搖頭,輕聲歎氣道:“其實,也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好,反正我很討厭那個地方……”
“既然你討厭那個地方,那就不說了。”沈敬嘻嘻笑道,“我帶你去後廚看一看好不好?”
“後廚?我可以進去嗎?”徐澈頓時來了興趣,卻又有些猶豫的搖搖頭,咬著嘴唇道:“還是不去了吧,要是被我家裡知道,回去會挨罵的。”
看著徐澈那唯唯諾諾的樣子,沈敬不由得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差不多已經猜到徐澈的身份了,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愈發覺得不可思議。
從那裡面出來的人,不都應該是傲氣凌然、器宇軒昂的嗎?
怎麽徐澈的個性卻如此優柔寡斷,甚至還有些軟弱?不善與人交流也就罷了,居然連進後廚的勇氣都沒有。
而且聽徐澈的意思,他在“家裡”的處境應該是很窘迫的。
也難怪,一個從小養尊處優、被眾人呵護的孩子,是不會養成像他這樣的性格的。
想到這裡,沈敬不由得捏緊了拳頭,在心裡替徐澈打抱不平。
喜歡做菜怎麽就低賤了?憑什麽因為這點小事就責罵徐澈?
都說皇家無情,可虎毒尚不食子。再看看徐澈,好好的一個翩翩少年郎,硬是被連番的責罵壓出了心理陰影,連性格都變得軟弱起來!
沈敬決定要幫助徐澈,讓他做出改變!
他當即輕聲問道:“徐澈,我問你一句話,你要說跟我實話。”
“你,你問吧。”徐澈頓時緊張起來,“不過,我家裡的事情不能告訴你的。”
“放心吧,我對你家裡的事情沒有興趣。”沈敬微微一笑,“我想問你的是,你想不想去後廚看一看,甚至親自動手做一道菜?”
“這,這不行的。”
徐澈稍微松了口氣,卻又連忙擺手道:“我家裡……”
“徐澈!我沒問你家裡讓不讓!”
沈敬卻忽然拔高了聲音,把正在說話的沈江和任壽都嚇了一跳,“我是在問,你想不想去!”
徐澈也被嚇得懵了一下,小臉漲得通紅,委屈地道:“我自然是想的,可……”
“沒有可是!”
沈敬深吸一口氣,抓起徐澈的小手,道:“既然你想去,
那就盡管去!不用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說罷,他扭頭向任壽看去,道:“任伯父,我想帶徐澈去後廚玩一玩,可以嗎?”
任壽微微一愣,旋即點點頭道:“當然可以。”
“可是,家裡知道的話,責罰我的。”徐澈苦著小臉,眼看快要哭出來。
“呵呵,我不會告訴你家裡的。”任壽卻溫和地笑了笑,鼓勵他道,“沈敬說的沒錯,你喜歡的事情就去做。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任伯父都這樣說了,你還有什麽可害怕的。”沈敬握住徐澈的小手,也不管他願不願意,便拉著他向後廚走去。
看著兩個少年的背影,沈江有些擔心的道:“幼房兄,我看徐澈很為難的樣子,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妥當?”
“呵呵,我倒覺得沈敬做得沒錯,總比一直這樣軟弱下去要好。”任壽卻是輕輕歎了口氣,“徐澈這孩子命苦,一出生就沒了娘,在宮內又不得聖上喜愛,這些年沒少被人欺負,久而久之便養成了這種懦弱的性格。若是沈敬能幫徐澈樹立起自信, 我倒要好好感謝他一番。”
“什麽?如此說來,那孩子竟是皇上的……”沈江頓時瞪大眼睛,忍不住低呼出聲道。
“呵呵,大川兄明白就好,此事切不可對外聲張。”任壽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聲說道,“我也是相信大川兄的為人,這才坦誠相告。”
“幼房兄放心,沈某定會守口如瓶!”沈江急忙點點頭,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這麽多年沒見,人家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他,還把這麽大的秘密告訴了他。而自己卻為了幫助鄭鈺,利用袍澤之情在這裡拖延時間……
這一刻,沈江忽然覺得自己很卑鄙!
要不是擔心一旦東窗事發,可能會牽連到無辜的百姓,沈江恨不能現在就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以解心中鬱悶!
對於沈江的心理活動,沈江自然無從知曉,他現在已經帶著徐澈走進後廚,來到了他平時做菜的專屬灶台前。
這座灶台是與其他地方隔開的,中間豎起了一面薄薄的木牆,還象征性地安了一扇小門。
“你只是嘗了一口菜,就能將其中添加的東西準確無誤的說出來,這說明你有這方面的天賦!”
沈敬說著,把大炒杓塞到徐澈手裡,鼓勵他道:“這裡什麽材料都有,你不妨親手試一試,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很好吃的菜!”
說完,他就把旁邊的門關上了,小小的空間裡就只有他們兩人,仿佛完全與外界隔絕開來。
徐澈逐漸地不再慌亂,他咬著嘴唇想了半天,輕輕地點點頭道:“好吧,那……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