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就算皇上降旨,你也要能推則推。”
可能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沈江微微歎了口氣,道:“若是實在推不了,最起碼也要在京城獨善其身。”
“我知道了。”周知正點點頭,發黑的面膛上湧現出堅定之色,“大川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與那些人同流合汙的。”
“對了,險些忘了給兄長介紹一個人。”周知正忽然一拍腦袋,急忙起身走進貴賓室,將謝敏引出來與沈江介紹。
對於沈江的大名,謝敏早年也如雷貫耳,當即熱切地與沈江寒暄。
聊到高興處,便索性不回包間,而是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三人都是飽學能乾之人,湊到一起很對胃口,很快就談天說地起來,氣氛無比融洽。
於是,當沈敬從後廚回到二樓時,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沈江和周知正、謝敏三人同桌而坐,一邊飲酒一邊暢談,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
而曹煥和齊千鈞兩人,卻是戰戰兢兢地站在桌旁伺候著,他們看到沈敬回來,皆是小臉一皺,差點哭出聲來。
不是說好了來這裡吃飯的嘛?
飯呐?
腿都快站瘸了好伐?
好在,隨著沈江的一句“此乃吾之麟兒”,讓周知正和謝敏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迅速把關注的重點轉移到了沈敬身上。
雖說他們之前就對沈敬十分欣賞,但是有了沈江這一層關系,他們就從地方父母官對當地學子的提點,變成了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這當然是一種好的轉變,但沈敬卻不這樣覺得。
起碼,現在不這樣覺得。
因為現在變成他陪侍在桌旁,一邊添茶倒水,一邊還要聽著三位長輩對他不厭其煩的諄諄教誨。
讓他有了一種逢年過節去親戚家串門的感覺……恨不能插翅從窗戶逃出去。
好容易等到酒過三巡,沈江和謝敏都已經不勝酒力,趴在了桌子上。
酒量最好的周知正,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黑黑的面膛上透著一股醉意酡紅,用力拍著桌子大聲道:“大川兄,拙仁兄,你們起來啊,咱們接,接著喝!”
“周叔父,你喝醉了。”沈敬急忙走上前去,奪下周知正手裡的酒杯。
“講甚屁話!我沒喝醉,還能再喝……”
周知正晃著腦袋說道,身體卻很誠實,很快就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看到這一幕,沈敬不由得苦笑一聲,當即走下樓去,找來幾個衙役,將醉成一攤爛泥的周知正和謝敏送回府去。
沈敬還特意往兩人身上蓋了一張紅布,叮囑道:“你們要小心護送,千萬不要讓紅布溜下來。兩位大人姿態不雅,若是被旁人看到,恐有損官府威嚴。”
眾衙役也知曉其中厲害,當即紛紛點頭,便抬著周知正和謝敏來到一樓,然後從後門出去,要有馬車在門外接著,一路往碼頭去了。
這且不提,沈敬回到二樓的包間,只見曹煥和齊千鈞兩人正躲在裡面,愜意地吃著美食、品著香茗,一邊吃還一邊bia唧嘴,一臉享受的樣子。
沈敬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在外面裝孫子,這倆貨居然躲在這裡逍遙快活!
當即氣得一翻白眼,喝道:“你們兩個,還不跟我出去,幫忙把我爹扛回家去!”
曹煥和齊千鈞自知理虧,當即一溜煙躥了出去,左右扶著沈江下樓去了。
好不容易將沈江送回家,
又看著他在床上響起了鼾聲,沈敬這才放下心來,當即從外面鎖好門,然後和曹煥齊千鈞一起返回望月樓。 經過這一番折騰,時間已然到了午時,酒樓裡的客人卻不見少,反而變得愈發熱鬧。
而那首月下獨酌,已經被掛在了大堂最顯眼的位置,客人們走進酒樓就能一眼看到。
沈敬被皇帝禦賜詩詞雙絕的事情,已經在康安縣城傳了開來。
人們或衝著觀賞《月下獨酌》,或衝著“詩詞雙絕”的名頭,或衝著那免費的五道菜,絡繹不絕地來到望月樓。
一時間,偌大的樓閣竟是人滿為患,新客人都找不到落腳的位置。
可即便是這樣,仍然有很多人願意等著,甚至在門外排起了長隊……
二樓的包間裡,沈敬四人正在碰杯慶祝。
“麟哥兒,你真是絕了!”
厚生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激動地道:“你說的法子,我都照做了,我原本還擔心會不會虧本,卻沒想到效果這麽好!”
“那是當然,難道我還能坑你不成?”沈敬笑嘻嘻道,臉上難得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真沒想到,這才開業第一天,酒樓裡就已經座無虛席了!若長此以往,真不知道究竟能賺多少錢!”曹煥看著窗外還在排隊的客人,小臉上露出憧憬之色。
“為了望月樓,乾杯!”齊千鈞舉起酒杯,興奮地喊道。
這時,酒樓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位頭戴烏紗,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男人帶著隨從匆匆走進酒樓,直奔二樓而去,神情難掩焦急。
鄭鈺原本在淮陽鄉查勘鄉情,忽聞有人來報,說是宜安府尹周知正和府丞謝敏,居然出現在了康安縣城。
聽到這個消息,鄭鈺不敢有絲毫怠慢,對縣丞簡單的叮囑一番,便帶人匆匆地趕回縣城。
在來的路上,鄭鈺又得知,周知正居然是帶著聖旨來的,並且給沈敬送來一塊皇上禦賜的“詩詞雙絕”牌匾,心裡頓時膩歪起來。
受他那寶貝兒子的影響,鄭鈺對沈敬也有所耳聞,而且沒什麽好感。
這很好理解,鄭鈺為了幫兒子在詩會上揚名,可謂是憋足了勁兒,甚至不惜親自出手幫鄭詢弄虛作假。
可誰也沒有想到,沈敬居然連續寫出兩篇傳世之作,讓鄭詢看不到絲毫出頭的希望。
可別忘了,鄭詢在詩會上拿出的詩詞,都是鄭鈺寫的。
也就是說,不僅是鄭詢,就連鄭鈺在詩詞方面,都被沈敬比了下去……
懷揣著諸多複雜的心思,鄭鈺登上二樓,走到包間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衝著門口躬身行禮道:“不知府尹、府丞大人駕臨本縣,下官有失遠迎,還望二位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