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大清早出的門,卻一直等到正午過後,沈江才重新回到家裡。
沈敬吃飽了午飯,正待在房間裡讀書,當即放下書本迎了出來:“爹,你回來啦,怎麽在外面耽擱了這麽久……”
話還沒說完,沈敬卻忽然話音一頓,看著那明顯臉色不太好看的沈江,疑惑道:“爹,你這是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事,大過年的,能有什麽事情。”沈江搖了搖頭,臉上卻分明露著一抹陰鬱的怒色,顯然是在強忍怒氣。
“你臉色這麽難看,還能叫沒事?”
沈敬眉頭一皺,急忙追著他進了屋子,不依不撓地道:“到底怎麽回事,難道爹爹遇到事情,都不肯跟我說嗎?”
這時,溫劍初也從房間裡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誰惹我姐夫生氣了?”
見瞞不過去,沈江隻好歎了口氣,開口娓娓道來:“麟兒,我們在寧義鄉幫助的那位老伯,你還記得嗎?我剛才碰到他的家人了。”
“那位阿爺麽,當然記得。他還想請咱們去家裡吃飯來著,可惜因為臨時有事沒有去成。”沈敬微微一笑,臉上露出懷念的笑容,“那位阿爺也來縣城了嗎?”
誰知,沈江卻搖了搖頭:“不,他死了。”
“什麽,死了?”沈敬愣了一下,“怎麽可能!那次在寧義鄉的時候,那位阿爺的身體不是還很硬朗嗎?”
“畢竟是老人家了,再硬朗的身體,也經不住惡人的壓迫和折磨。”沈江神情陰鬱地道,大手緊緊地攥著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暴露,手掌止不住地輕輕顫抖。
“爹爹,你的意思是,阿爺是被人害死的?”沈敬終於明白過來,原有的好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江點了點頭,便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
原來,沈江去黃澄家裡拜年,正待要走的時候,卻忽然有人來向黃澄稟報,說是有幾個鄉下人在門外求見,據說是有冤情要報,請主簿大人主持公道。
黃澄派人去趕了幾次,對方卻始終不肯離開。
顧及到自身的影響,黃澄不得已之下,隻好將人叫了進來。
來的是一對兄妹,還有兄長家的媳婦等等一大堆人,進來後就在院子裡跪了一地,哭著喊著請黃澄伸張正義,主持公道。
沈江也在一旁,細問之下,才知道這一家人居然就是那位老伯的子女親戚,而那位老伯,早在兩個月前就去世了!
據他們說,在兩個月前,曾有一夥人闖入老伯家裡,與他產生了爭執,還將其痛毆一頓。老伯年老體衰,如何經得起打,當即一病不起,沒過幾天就咽氣歸西了。
而在那之後,曾有人給他們寄來一封匿名信,警告他們不要告官,否則就會害他們性命。
一家人惶恐不安,沒人敢冒這個風險,便隻好忍氣吞聲,將老伯下葬了事。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越想越不對勁,決心要為老伯討回公道,便一路來到縣城,想請縣尊大人審理此案。
可誰知道,鄭鈺並不在康安縣,而是帶著家中老小,回嶽丈家裡過年去了。
找不到縣尊大人,他們又不甘心就這樣回去,便托人訊問打聽,找到了主簿黃澄的家裡。
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味,沈敬不禁攥起了拳頭,輕輕地抿了抿嘴唇,道:“黃主簿是怎麽說的?”
“他不想管這件事,理由是現在不是辦公的時候,讓他們等年後再來。
”沈江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悲哀之色,“現在是過年,縣衙都歇息了,他不接手這件案子,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呵呵,早就猜到了。”
沈敬卻絲毫不覺得意外,冷笑一聲道:“黃澄離任在即,自然不想在這種時候給自己找麻煩。等到年後再來……呵,反正到時候他已經前往昌溪縣了,天塌下來也和他沒關系。”
“是啊,老伯已經冤死兩月有余,卻至今沒人為他主持公道。若是老伯泉下有靈,恐怕也過不好這個年!”
沈江表情沉重的點了點頭,一拳捶在桌案上,痛心疾首道:“究竟是什麽人,竟敢如此草菅人命,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道理可講!”
“爹,你打算怎麽辦?”沈敬沉思半晌,忽然開口問道。
“此事乾系重大,須得由縣尊親自坐堂問審,我打算明日動身,請縣尊回來審理此案!”沈江顯然是早有考慮,當即不假思索的說道。
聞言,沈敬的小臉上卻是露出一抹苦笑:“恕孩兒直言,此法……恐行不通。”
“這是為何?”沈江頓時皺起了眉頭,“此乃人命關天的大案,縣尊主政一方,掌管教諭、安民、巡捕、斷案諸事,這是他份內之責!”
沈敬還沒說話,一旁的溫劍初卻忽然開口說道:“姐夫,麟兒說得沒錯。聽說鄭縣令馬上就要離任了,恐怕他也不想接手這件案子。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康安縣,躲到其他地方去。”
“你是說,縣尊早就知道這件事情,有意想要避開?”沈江微微一愣,皺眉說道。
“這倒不至於。”溫劍初搖搖頭道,“鄭縣令應該是不知情的,但他離開康安縣,也未嘗不是防患於未然,讓自己提前遠離這些麻煩事。”
“照你這麽說,難道就讓此案不了了之,讓那位無辜的老伯平白冤死麽?”沈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拍桌子道:“主簿不管,縣尊不在,那就由我這個縣丞來辦!就算朝廷問我越權之罪,我也認了!”
眼瞅著沈江一腔熱血直衝腦門,中二病又有再度發作的傾向,沈敬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當即咳嗽一聲站出來道:“爹,你冷靜一下,這事不是這麽簡單的,就算要幫老伯討回公道,也得徐徐圖之。”
“沒錯,此案甚是蹊蹺,其中必有隱情。姐夫想要審理此案,就必須謹慎行事,若是連烏紗帽都丟了,又何談主持公道?”溫劍初也難得與沈敬站在了統一戰線。
沈江這才稍微冷靜下來,目光凝重地道:“那依你們看,此事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