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就要五點了!
天,仍舊漆黑,看不見半點光亮。
黎明就要到來了,可是在黎明到來前的黑暗,令人感到窒息。
馬三元蹲在樓梯口,心情也格外焦慮。他看得出來,張寶信的耐心正在一點點削弱。隨著黎明將要到來,他變得越來越焦躁,越來越可怕。
怪不得他要帶面具,原來他臉上有那麽一塊可怕的傷疤!
馬三元不清楚張寶信臉上那傷疤的由來,不過能夠猜測出,那絕不會是一個美好的回憶。當張寶信踢翻一張桌子,大步走出旅店的時候,馬三元心裡的擔憂越發強烈。他知道,張寶信接下來,恐怕要發作了。
一隻手悄悄探入懷裡。
懷裡,藏著一把擼子……
必要的時候,只能拚了,沒有別的退路。
馬三元抬起頭,目光掃過大堂四周。
大堂裡,一共有九個土匪,大門口四個,後廚門口一個,窗口兩個,還有兩個在櫃台邊上。他們手裡都有槍,而且他們的槍,都是子彈上膛。
一下子要解決九個土匪,然後還要面對外面幾十個土匪,壓力有點大!
不過,馬三元還是想試試,看能否搏出一條路。
就在他四處打量的時候,目光突然間凝滯了一下。
越過後廚門口的土匪,他看見從操作台後面,露出了一個腦袋。
小蘇?
馬三元眼睛一亮,忙咳嗽兩聲。
幾個土匪的目光旋即落在他身上,蘇文星露出頭,朝他做了幾個手勢。
“有幾個人?”
“九個!”
馬三元能分辨出蘇文星手勢的含義,蹲在樓梯旁,也緊跟著做出回應。
“張寶信真的抓到活口了嗎?”
“沒有看到,不過聽他們的對話,好像沒有活口,應該是死了。”
馬三元一邊做著手勢,一邊小心翼翼觀察大堂裡的土匪。
“別問那麽多了,想辦法救人。
張寶信看樣子已經到極限了,接下來很可能要對我們下手,我要行動。”
“怎麽行動?”
“解決店裡的土匪,然後憑借旅店和土匪周旋。”
“我知道了!”
蘇文星又悄悄縮回操作台,神不知鬼不覺退出後廚。
他來到馬廄裡,蹲在馬槽後面,輕聲道:“你的同伴,已經死了!”
喬西似乎早有心理準備,聽到蘇文星的話,她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點頭。
“看樣子,張寶信要對普通人動手了,他想要逼咱們出去。”
“那怎麽辦?”
“這件事,因咱們兩個而起,所以不能袖手旁觀。
喬姑娘,你找地方躲起來,我會設法救人。”
“怎麽救?”
“這個……”
蘇文星想了想,輕聲道:“待會兒我會設法上屋頂,你就在後廚門口等著。三爺會和你裡應外合。我在外面吸引張寶信,你和三爺控制住大堂,能不能做到?”
“你,可以嗎?”
喬西露出憂慮之色。
她並不是無的放矢,外面的土匪有多少人?目前並不是很清楚。
蘇文星一個人,能牽製住那麽多人嗎?這始終是一個問題。萬一失敗,所有人都有危險,包括喬西在內。
“一幫子土匪,還奈何不了我,你放心吧。”
蘇文星微微一笑,輕聲道:“倒是你,得照顧好自己。我可是在我兄弟面前發過誓,
要幫他把任務完成。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可就要為難了。” “用不著你擔心!”
喬西心裡有點不痛快,惡狠狠瞪了蘇文星一眼,旋即掏出手槍。
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間生氣!
蘇文星也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朝喬西點點頭,閃身就竄出馬廄,一溜煙來到了房後。旅店的後牆,有一個陡峭的坡度。牆體在建造時,故意做成了一個斜坡的形狀,有點像古代的城牆。即美觀,且承重力強。
如果是在幾個小時前,蘇文星還真沒有把握能夠上去。
現在,他隻覺得精力旺盛,當初被病毒侵蝕的力量,都回來了,而且比之以前,狀態更好。他如同一隻靈貓般,雙手雙腳在牆壁上靈活飛奔。那陡峭的斜坡,並沒有讓他感覺特別吃力,隻眨眼功夫就上了屋頂。
在屋簷上,他朝下面的馬廄揮了揮手,便藏身於重簷之間。
貼著重簷之間的外沿,他輕手輕腳,就繞到了旅店的正門,可以清楚看到大街上的狀況。
大街上,有一堆熊熊篝火,火焰衝天。
火堆旁邊,跪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她渾身是血,頭低垂著,看不出生死來……如果不是剛才馬三元傳訊,蘇文星說不定真會投鼠忌器。不過現在,他知道滿秀清死了,也就沒了那麽多的顧慮。
在重簷陰影中藏好,目光掃過長街。
他發現,他的視力也提升了很多,比之以前更好。
不僅僅可以夜視,在這長街上,也能看的非常清晰。整條長街上,站在明處的,大約有二十多人。而躲在牆角,巷口裡的土匪,少說有三四十人。
張寶信站在滿秀清的身後,目光如同鷹隼,掃過長街。
“海霍娜小姐,你的姐妹如今就在我手裡,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她死嗎?”
他大聲喊喝,聲音在長街上空回蕩。
蘇文星可以聽得出來,張寶信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焦躁。
事情,的確是有些超乎他的預料。
原本以為進城後,可以很輕松在同福旅店找到海霍娜。可沒想到費了老大皺著,還死了幾十個手下。這對於張寶信來說,絕對是吃了大虧。
根據他此前的計劃,在電報局下班後進城,控制住淇縣。
早上八點,汲縣和其他地方的電報局會在八點上班後,與淇縣電報局進行正常的通信。一旦無法通信,就代表出事,河北道才可能做出反應。
到那時候,國軍就算出援兵,也要在午後抵達。
這對於張寶信來說,有充足的時間撤出淇縣,然後逃進太行山裡……
可是現在,出了意外。
難保不會有別的意外發生。
天亮之後,他們就會越發危險,這絕不是張寶信願意看到的結果。
他有種不祥預感,必須要速戰速決。拖得越久,就越不利,也越危險。
見海霍娜沒有回應,張寶信一歪嘴,兩個守在旅店門口的土匪就衝進了旅店。旅店大堂裡,一陣騷亂和哭喊。沒過多久,就見那兩個土匪拖著兩個人從旅店裡走出,來到了張寶信的身邊,把那兩個人放開來。
“海霍娜小姐,我可能之前太仁慈了,以至於你不害怕。
可你別忘了,我張寶信張員外,是土匪,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這樣吧,我先送兩個人給你,免得你繼續懷疑。你們兩個,叫做什麽名字?”
“王,王賀!”
“小的叫陳一鳴。”
“大聲點,他媽的沒有吃飯嗎?”
張寶信突然變了臉,一槍托砸在陳一鳴的頭上,陳一鳴頓時滿臉是血。
“我叫陳一鳴!”
“我叫王賀。”
兩個人扯著喉嚨,大聲喊叫。
張寶信這才露出了笑容,沉聲道:“這就對了,大聲點,嗓門越大越好。”
“我叫王賀(陳一鳴)!”
“現在,快點求海霍娜海格格,只要她出來,你們兩個就可以回去了。”
張寶信彎下腰,摟著王賀與陳一鳴的脖子。
“快點,求她,讓她出來啊。”
“海格格,求求你快出來吧,我不想死啊。”
“海姑娘,咱們素昧平生,你又何苦連累我們?張員外說了,他對你沒有惡意,只要你跟他走,他不會動你一根毫毛!海姑娘,求求你了,我上有八十歲老娘,下有沒長大的孩子,他們還要靠我回去養活呢。”
王賀與陳一鳴,涕淚橫流。
張寶信眯著眼睛,向四周查看,眼中凶光閃閃。
突然,他後退兩步,拉動槍栓。
就聽啪啪兩聲槍響,王賀與陳一鳴就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