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32年1月18日。
農歷,臘月十一,辛未年,辛醜月,戊寅日。
老黃歷上說,這一天宜開市、交易、動土。安葬……
一夜小雪,染白了古靈山。
媧皇峰,蘇文星用鏟子拍了拍墳塋上的浮土,然後放下鐵鍁,退到一旁。
兩座墳塋靜靜坐落於山巔之上。
從淇河吹來的風,更增添了幾分寒意。
天空中,飄著雪花,緩緩灑落大地。
金子披麻戴孝跪在墳前,目光有些呆滯,看著那兩座孤墳。
蘇文星點了兩炷香,分別插在兩座墳塋前,然後從隨身的挎包裡,取出一瓶白酒,打開了蓋子。
“三爺,聽金子說,你喜歡喝酒。
可惜咱們認識這麽久,沒有和你喝過。這是金子專門給你買的杜康酒,我敬你!你是個好漢子,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也絕不會忘記,放心吧。”
蘇文星說著,把白酒灑在墳前。
金子再也無法忍住,撲上前,哇的哭出聲來。
“三爺,你又騙我!
你說了要回來的,可是……三爺,你回來吧,金子以後再也不和你頂嘴了。你要不是不回來,金子該怎麽辦?你這個醜老頭,快點回來啊。”
那哭聲,在山巔回蕩。
蘇文星沒有阻止金子,而是默默退到一旁,在另一座墳前坐下。
他點上一支煙,看著眼前的墳堆。
喬西,就埋在這黃土之中。
“格格,我要走了。”
他呢喃著說道:“你交給我的東西,我會交給國民政府。不過,我估計你的這一番苦心,很可能付之東流。你家的皇帝,已經去了長春,聽說日本人想要幫他在東三省建立滿洲國。我不知道你會怎麽想,但我覺得吧,你一定不會讚同。臨走之前,有個小玩意給你,做個念想吧。”
蘇文星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銀色的小球。
“這玩意兒叫媧皇金,是我從山裡面帶出來的。
咱們拚死拚活一場,總要留點什麽……我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什麽用處。不過聽小狐狸說,這東西很神奇,你留著,寂寞的時候可以消遣。”
蘇文星說完,把那顆銀色的小球,連帶著一塊懷表,埋在土裡。
之前,喬西曾對他的懷表很好奇。
原本蘇文星心裡不太舍得,可是現在……
蘇文星抹了一把臉,強忍著心裡的悲傷站起來,走到了金子的身邊。
“金子,咱們該走了!”
金子止住了哭聲,緩緩站起身來。
他和蘇文星並排站在墳前,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金子說:“三爺,金子走了。
小蘇哥說帶我去鞏縣。等我有時間了,再回來看你。”
蘇文星也低聲道:“格格,三爺,我們走了。”
他沒有再猶豫,轉身往山下走去。
金子三步一回頭,跟在蘇文星的身後。
當兩人的背影消失之後,山頂上刮起了一陣風,雪花化作兩個旋兒,在墳前舞動,似乎是在為蘇文星兩人送行。
“小蘇哥,鞏縣在哪兒?”
“不遠,一天就到了。”
“咱們到了鞏縣,做什麽呢?”
“不知道……不過三爺說了,想要你去上學。”
“我不去,我才不去上學,上學累死了。”
“不想上學?也可以啊……那你陪我出家,一起做道士,怎麽樣?”
“呃……那我還是上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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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淞滬抗戰的槍聲,再次令華夏震驚。
十裡洋場,硝煙彌漫。
而遠在千裡之外的古靈山,卻迎來了一場豪雪。短短半日中,古靈山銀裝素裹,換了模樣。
到夜晚時,大雪止息。
媧皇峰頂的一座孤墳中,突然間身出了一支蒼白的手。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墳裡掙扎著爬出來。她的手中,緊握著一塊懷表,站在白雪皚皚的山巔之上,看著被夜色籠罩,群巒疊嶂的古靈山,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
“我是誰?我,在哪裡?”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