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雁門郡失守,曹操親率大軍至壺關,以於禁、夏侯惇、樂進、許褚統帥四路兵馬,賈詡坐鎮中軍調度,南下圍攻晉陽。
魯肅親率大軍兩萬,匯同馬岱、龐柔所部一萬大軍,總計三萬於晉陽城內,與城外五萬魏軍精銳對峙。
兩日後,雲中郡失守,雁門太守程銀力戰身死,三千余眾被斬首,其余盡皆被魏軍所俘虜。
“曹純的虎豹騎,竟然如此之快便再度成軍,是此前從劉備手中奪走的豫甲乎?吾道馬均為何人所掠,未曾想,於洛陽失陷之際,卻被劉備劫走。”魯肅安坐於中軍大帳,長歎一聲,眼中全是複雜之色。
“大都督。”帳外走來一將,乃是義陽人郝普,添為魯肅帳前偏將軍。
“子太,城外情形如何?”
“回稟大都督,城外曹軍並不邀戰,但卻以夏侯惇、許褚兩路精騎圍住攻掠太原郡各縣,以圖將吾晉陽城孤立。”
“他曹孟德雖不在前軍指揮調度,卻有於禁、樂進這等善陣之將,又有那運籌帷幄的賈文和,亦是棘手異常。”魯肅放下手中書簡,“以汝看來,孟起將軍幾日可至朔方?”
“怕是至少得三五日。”
“三五日?文聘幾日可至?”
“大都督,以末將之見,當可調文聘將軍之兵馳援吾部,城外兵馬五萬,其中三萬余眾皆是魏軍去歲北伐幽州之精銳,而吾軍中,除卻龐柔、馬岱二位將軍麾下一萬余精銳以外,便只剩汝三千徐州舊部矣。”
“徐州舊部?”魯肅苦笑一聲,“怕是此刻營中那三千老卒中,能道出自己是出自徐州何地之人,亦不過七八百人爾,其余皆是從南陽征召,隨吾征戰三四載之兵爾。”
“大都督,汝命龐柔將軍鎮守北門,以馬岱將軍鎮守東門,吾鎮守西門,那南門由何人鎮守?”
“汝軍中有一猛士,手持雙錘,稱為王單,他乃是前軍軍侯,汝今日便擢他為南門校尉,命他統兵三千,鎮守南門。”
“喏。”郝普面色有些遲疑,“大都督,此人勇武勝吾一籌,但為人太過魯莽,若是擅自出戰,怕是……”
“汝且告訴他,吾軍隻為牽製曹操,隴右之地,將直面匈奴侵略,他那兒子不是要入州學,便讓他安分些,此戰之後,本都督親筆為其子舉薦。”
“喏。”
不多時,一名光頭壯漢便被兩名軍士帶到了中軍大帳。
“末將王單,拜見大都督。”
“吾已遷為雪州都督,汝可稱吾為都督即可。”
“王單於隴右應征入伍之際,便知曉吾涼軍周瑜大都督,如今亦隻知魯大都督。”
魯肅眯著眼打量他一眼,“王單,汝做衝鋒陷陣,當是一把鋒利長矛,吾若有一陷陣戰將之重任交與汝手,汝可敢接令?”
王單神情一震,“大都督擢拔某於微末之間,更願親筆舉薦吾兒投身州學,王單願為大都督效死。某本是隴右草芥之身,無名師可投,無兵書可學,唯有一生武勇爾。”
“可汝此去,必死無疑。”魯肅雙眼一眯,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凝視他片刻道。
王單頓時扯著嗓子吼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報知遇之恩,此乃大義,為盡忠職守,此乃大忠。大忠大義之舉,便是舍棄這顆頭顱,又能如何。”
“善,那汝明日便做吾奉車校尉。”
王單雙眼瞪圓,一臉疑惑。
——
第二日晌午,晉陽城門大開,魯肅直接調集三軍出城迎戰。
與此同時,城外大營的賈詡雖然摸不著頭腦,卻也準備迎敵。他得了曹操重托,
若是懈戰、怯戰,怕是身旁不遠處的許褚便會用他手上數十斤重的大斧教他做人。“溜不掉,那就唯有一戰爾。”賈詡長歎了一聲,凝視著遠處一字排開的軍陣。
“殺啊。”伴隨著一聲大喝,對面三萬大軍一同朝前殺出,地平線上,一道黑色和白色相間的浪潮朝著魏軍軍陣撲來。
白色的甲胄乃是西涼軍甲胄,而玄色的甲胄,卻是東吳軍的複合甲。
“馬岱,汝領所部精騎,迎戰夏侯惇鐵騎。”魯肅立於奔行的戰車之上,左側是手持雙錘,乘騎著戰馬的王單,他的身後,有著數十輛戰車,每一輛戰車身旁都有十幾名騎兵,這些騎兵靠近戰車,戰車之上卻是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甲胄。
“喏。”
“夏侯將軍,汝率輕騎繞行左側,與馬岱一戰,可將其帶往左翼平原,莫要擾亂吾軍步卒軍陣。”對面,賈詡也是凝眉下令。
“喏。”夏侯惇對賈詡有些非議,但此刻他也知曉,自家步卒更多,若是讓馬岱麾下這些驍勇的西涼騎兵衝殺起來,怕是他這一方甲胄更為薄弱的軍士死傷會更為慘重,尤其是後營的新兵營。
“嗒嗒嗒”,隨著馬岱和夏侯惇的兩道騎兵洪流撞擊在一處,兩軍廝殺纏鬥之際,已經逐漸偏離了身側廝殺的步軍人海。
“於禁、樂進,汝二人坐鎮前軍,死戰不退,直取魯肅。”
“喏。”
於禁、樂進,本來就是善陣之將,如此在前軍指揮調度,那成排豎立的長槍和刀盾,還有密集齊射的箭矢,都順利擋下了對面諸侯連弩和武侯戰車拋射之後,衝鋒的勢頭。
“都督,末將以為,當退守護城河邊上,以城內兩三百架投石車轟擊敵軍前陣刀盾營,否則吾軍怕是無法破陣殺入敵軍中軍。”不遠處,郝普凝視著前軍的攻勢受阻,心中暴跳如雷。
“不急。”魯肅一手輕搖著羽毛扇,便又見到魏軍一支兵馬穿過大軍軍陣,從右翼殺出,赫然又是兩三千鐵騎。
“王單,命眾軍士披甲,準備作戰。”
“喏。”
與此同時,魯肅朝著身旁的親衛長微微頷首,後者拔劍出鞘,左右數十架戰車同時將牛皮盾取下戰車,再從腳下取出墊腳的鐵盾安置於戰車之上,同一時間,不少軍士從戰車的車軸出將茅草取下,從車軸之中抽出了一根根如同人手臂般粗細的鐵鏈。
“戰車連接一起,破陣。”
“喏。”
親衛長聽到這個命令之後面色微變,“大都督不可以身犯險呐,還是讓末將率親衛營出擊罷,大都督留守中軍指揮調度。”
魯肅微微搖頭,“昔日大都督敢親率數千精銳翻越秦嶺,便攻下大半個東川,如今魯肅不過以中軍精銳破陣,又豈能稱得上以身犯險。”
“王單。”
“末將在。”
“吾若死,戰車亦能衝垮於禁、樂進軍陣,到時汝且率軍直取敵軍中軍,看到那面黑豹戰旗否?”
王單眺望著一兩裡外的魏軍軍陣,重重點頭,“瞧見了。”
“那面大旗之下便是賈詡賈文和,此人被吳王稱之為毒士,乃是曹操此番出兵並州的統兵大都督,以吾之命,換他一命,值了。”
王單雙目微紅,“大都督,某……”
“無需多言。”說著,他看了一眼身側操控著兩匹並驅戰馬的中年武士。
“史都尉當真不跳車乎?”
史阿背對著他輕笑道:“大都督敢為並州浮現,某史阿莫非就不敢乎?”
“還望大都督成全史阿為汝驅車之美名,千古之後,今日一戰,吾等必定名垂青史。”
“好,那便名垂青史罷。”魯肅大笑一聲,猛地舉起一隻手臂,“傳令前軍散開,戰車車軸相連,戰車四周尖刺取出。”
“喏。”
“轟隆隆……”鋼鐵一般,足有一兩人高的戰車如同數十隻猛獸朝著於禁、樂進的軍陣撲來,“嘩啦嘩啦”作響的鐵鏈,頓時讓於禁面色大變。
“連車之法,魯子敬瘋了不成?”他一眼便瞧見了魯肅那衝鋒在前的戰車,舉起手中長弓,在數十輛戰車瘋狂地衝入己方軍陣的刹那,手中弓弦已經松開。
“嗖”一箭射出,卻見那護持在戰車上的一名武將應聲而倒,他苦笑一聲,那人雖是親衛將軍,但比起魯肅,卻是不值一提。
他大失所望之際,卻聽一聲慘叫,卻是捂著胸口而倒的魯肅。
他心中一喜,回眸一看,不遠處,樂進正緩緩放下手中長弓,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文謙將軍,好。”他大喝一聲,便指揮著軍士,“莫要顧及鐵鏈,避開戰車,斬斷馬腿。”
“臥倒,快臥倒。”
果然,在於禁的指揮下,他麾下訓練有素的老卒紛紛臥倒避開了戰車前方的尖刺,刀刃也順勢砍倒了戰車前的馬匹,在車廂裡的軍士應聲而倒之際,他們一擁而上,看到鮮血飛濺的刹那,於禁暗道一聲不好,果然,隨即奔馳而來的戰車之上,不少軍士便各自手持著長刀、長矛從後背貫穿了這些廝殺的部曲身體。
慘烈,戰車在魏軍、豫軍、吳軍皆有不少備用,即便是日常征戰之時,曹操大多時候也是坐在戰車之上,少有乘騎著戰馬征戰,畢竟若是馬前失蹄,以曹操如今疲乏病弱的身子,怕是會如袁本初一般,一命嗚呼。
“眾軍士,衝鋒。”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站起身來的魯肅,看到了士氣大振的魯肅軍數萬士卒那興奮的表情,他回頭看了一眼中軍所在的賈詡,若是此刻這一位魏軍大都督別無應對之策,怕是他們這一次要敗了。
“前軍,只怕十不存一。”樂進苦笑一聲,戰車之威,以他這等勇武的猛將或可應對,但那些被嚇破了膽的尋常士卒,便只能靠著人命去抵擋。
一輛戰車奔馳的道路附近,至少有數十具屍體,七八十輛戰車,那便得將前軍這一萬余人全部都給交代進去。
“轟……”當魯肅所在的戰車散架之際,數十名親衛已經護持著他和四周圍攻而來的長槍兵混戰在一起。
“大都督。”不遠處,王單面色一急,卻看到了人群中的魯肅朝他微微搖頭。
他心中一沉,猛地舉起手中雙錘,“鐵錘軍,隨吾直取中軍,殺啊。”
“嗒嗒嗒嗒”三百精騎,此刻每人身上都披著東吳特製的重甲,這一身重甲,如今驍戰營有六千精銳披戴著,而整個東吳,也就隻鍛造了七八千具,這三百具,原本是龐統為自己留下來征討並州的底牌。如今自己前往洛陽抵擋司馬懿、劉備,便將這三百具重甲送給了魯肅。
“大都督。”眼看著穿著甲胄,奮力拚殺的魯肅再被捅了一槍,鮮血如同泉水一般從他體內淌出,魯肅眯著眼,大腦沉重,他凝聲問道:“王單可有衝破敵軍軍陣?”
“王將軍陣斬敵將三員,已經殺入敵軍中軍, 距離賈詡大旗唯有一百余步。”
“善。”魯肅眼前一黑,便直接栽倒。
“大都督。”史阿面色大變,立即上前將其攙扶起身來。
“史阿,汝且率軍中吳衛立即上馬,隨王雙而去,那賈詡身側必定有曹操虎衛鎮守,即便許褚不在,也非他可以擒殺賈詡,汝乃遊俠,亦是善刺殺之道的劍師傳人,賈詡首級,當為汝所取之。”
“可大都督汝……”
魯肅滿臉慘笑,“某這身子不行矣,吾且去後,汝莫要吱聲,讓全軍繼續拚殺,待到爾等擊破曹軍,汝再來為吾收屍,切記,將吾帶回臨淮故土安葬。”
說著,魯肅便猛地推了一把史阿,“快走,吾這親衛營只剩下百余人,他於禁、樂進快要殺至,汝且去取賈詡首級。”
史阿虎目含淚,隻得是翻身上馬,拔劍一舉,“眾吳衛,隨吾朝前殺。”
魯肅的身子無力地倒在兩輛報廢的戰車邊上,身前是十幾面鐵盾,逐漸有不少魏軍步卒朝著這裡衝來,在史阿殺至魏軍中軍之際,那一處已經有著堆積如山的屍首,他已經瞧不見魯肅的中軍將旗,也瞧不見那慈眉善目的魯子敬矣。
“大都督。”他看到了單臂持矛捅穿王單胸膛的曹休,也瞧見了被一隻鐵錘將一隻肩膀砸得粉碎的曹休身子,戰馬奔馳而過,一劍梟首後他便接著頭顱在馬鞍上用頭髮打了個結系上,朝著賈詡逃竄的數十騎車駕追去,他身後只有十騎,此刻已經追出了混亂的戰場,但他此去無悔,他有著必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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