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兒。”大夢初醒,曹操出了一身冷汗,在他揮舞著手臂坐起身來之際,一旁守候的醫者和侍女紛紛湊到近前。
“魏王醒了。”
“魏王醒了。”
不多時,聞訊而來的荀彧、賈詡、蔣濟等人匯聚到榻前。
眼見著曹操推開一旁侍女遞過來的藥膳,曹操有氣無力地看向荀彧,“文若,如今幽州如何?”
“樂進將軍死戰搶回三公子屍身,自己身中六創,現已率軍敗退至雍奴。”
“吾那孽子何在?”
聞言,榻前眾人面面相覷,荀彧歎了口氣,“世子為陸遜、呂岱、凌操、凌統等將攔阻之後,回師攻打土垠,丁奉據城而守,有袁將馬延相助,數千袁軍俘虜襄助,世子損兵折將,在陸遜率軍抄後路包圍之際,夏侯將軍鐵騎破陣,陣斬江東十余員將校,得以全身而退。”
“也就是說,現在那孽子和吾北軍精銳都在雍奴城內?”
“回稟魏王,正是如此。”
“糧草可還有?”
“此前各路出擊,並未攜帶過多口糧,攻佔右北平之後,吳軍便殺至,因此,並未折損過多糧草輜重,反倒是將此前攻下右北平的繳獲都給丟了。”
“丟了就丟了罷。”曹操被人攙扶著在榻前坐起身來,“傳令,命人將那孽子給孤帶回來……不,立即準備車駕,孤要親征幽州,為孤那黃須兒報仇雪恨。”
群臣一陣騷亂,卻是蔣濟踏前一步,“敢問魏王,此去攜帶多少兵馬?”
“樂進敗了一陣,黃須兒的數千鐵騎丟了,他曹丕、夏侯惇、於禁等將的兵馬總不會丟了吧。此刻漁陽郡內,尚有兩三萬兵馬,孤隻率三萬大軍,再領五萬援軍降俘新卒即可。”
荀彧沉默片刻,也知曉此刻唯有自己進言,他踏前一步,“主公,倘若要供應十幾萬大軍征戰,調撥糧草輜重便需近十萬民夫,如此一來,倘若兗州再有戰事,吾河北二州之兵,只怕無法馳援。”
曹操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荀彧,“汝是在忌憚屯兵壺關的魯肅罷。”
“正是。”見心思被曹操看穿,荀彧當即抬手一輯,“主公,吾軍若不出兵,他陸遜自會引兵與公孫度交戰,如今公孫度已攻入高句麗國內,只怕要不了一月便可覆滅其國,他吳王劉奇看重其仁義之名,自然不能坐視其亡國,必會出兵相救。”
“汝是要孤等上一月,等陸遜撤兵與公孫度交戰再出兵不成?”曹操冷笑道。
“以臣之見,今秋不能與其開戰,若要戰,倒不如自代郡出兵,南下攻打並州之地,一統河北三州之地。”
“放肆。”曹操滿臉漲紅地指著荀彧,“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汝且問問,他們可願一戰?”曹操伸手指向身側的田豫、牛金等將,又指了指身側的許褚,“君辱則臣死,汝等平日裡總勸孤顧全大局,可孤的兒子便死在右北平,死在慌亂的野地之間,吾若不報此仇,他日劉奇橫掃遼東,幾路出兵,那吾是不是要汝袁本初一般,坐視兒子一個個死在眼前?”
“徐州之時,吾父為陶謙部將所害,吾率十萬大軍進攻徐州,血屠城池,便是告訴天下人,有事衝吾曹孟德來,禍不及家人。”
曹操站起身來,拍著自己的胸膛,“可他劉奇,幾次三番與吾作對,此人晚生曹某數十載,卻是吾心腹大敵。”
“今日,吾誓必要發兵幽州,爾等汝若再勸,斬。”
森嚴的語氣配合上曹操此刻面目上的猙獰,荀彧動了動嘴,終究是沒敢再勸。
不多時,曹操在內侍的攙扶下身上已經披上一件披風。
行走在院內,他背對著身後緊隨的群臣,“荀彧汝留守鄴城,蔣濟前去壺關魯肅營中拜會,孤與孫權交好,不欲與其為戰,幾次三番,亦是他孫仲謀先為難與吾,關中之事,孤不欲與他計較,更何況昔日汜水關時,他父親孫文台欲為先鋒,還是曹某一力扶持,他孫仲謀,當記得曹某恩情才是。”
“主公呐,並州之地難開墾田畝,施行屯田之策,外又有匈奴、鮮卑為禍,關中屯田,卻要顧及武關、漢中之兵,吾以為若是吾軍出兵北上幽州,孫權、劉備極有可能對吾兗州之地出兵。”
曹操腳步一頓,冰冷地瞪了一眼蔣濟,“孤命汝去勸和,而非讓其直接對吾宣戰,汝若無能為力,直言即可,孤另派他人。”
蔣濟“噗通”跪倒在地,“蔣濟願往。”
“那汝便即刻啟程罷,孤即刻動身北上,文和負責調撥糧草,何時得魯肅回訊,何時吾等便率軍攻打右北平。”
“喏。”
邁步走出府門,立即便有車駕到來,許褚攙扶著曹操坐上馬車,自己翻身上馬,接過一柄長刀,勒馬並排而行。
“走,去軍營點兵。”
“喏。 ”
三個時辰之後,目送曹操率軍消失在北面城門,荀彧雙眉微皺,“主公每逢出征,吾與仲德、公達幾人都得推衍一番勝敗,文和,依汝之見,此戰吾軍可能勝乎?”
“吾聞東吳軍自涼州戰後便已是將各地船坊工匠聚集於青州沿岸,如今已打造可載軍士一二千人的戰船五六百艘,並且去歲將末,東吳於廣陵往青州平原之上修建了一條足以讓三輛馬車並排通行的馳道。”
“依汝之見,第二批自江東調集的兵馬,何時可至遼東?”荀彧皺眉問道。
“主公發兵攻打右北平前後。”賈詡沉默頃刻,徐徐答道。
“如此,此戰三五月必不能分出勝負,汝以為,江東軍會缺少糧草乎?”
“吾聽聞,東吳曾攻下三韓隸屬之耽羅國,此國民不過數萬,位居海外,用於屯糧操練水師之用,江東軍攻掠遼東,先取秦皇島,只怕便是有意效仿此計。”
荀彧沉默頃刻,“主公喪子,因怒而出兵北上,實為人之常情,汝吾為人臣子,應當體諒才是。”
目送荀彧抬腳離去,賈詡雙眉微皺,“尚書令為主公稱王之事,如今還在介懷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