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建議聽點音樂:EGOIST的歐忒耳佩。]

　　為什麽，人們要互相爭鬥呢?

　　為什麽，人們要互相傷害呢?

　　為什麽人們不能相互原諒，為什麽人們總是要爭執不休?

　　因為，人是充滿了欲望的生物。

　　搶奪，殺戮，掠取，戰爭，所有罪惡的源頭，全部都是因為人類貪婪的欲望。

　　只要均衡會的載體是人類，那麽就算是[均衡]本身，也終究會陷入貪婪的漩渦。

　　因為[想要一直存在]本身的意義，就是一種不均衡。

　　所以在十年前，失望至極的暗影選擇了背叛[均衡]。

　　既然[均衡]是虛假的，那麽，暗影決定貫徹屬於自己的正義之道。

　　正義必勝?別開什麽玩笑了。正義必勝，那是因為只有勝者才是正義啊。

　　正義從來都不是一種力量，只有力量才能守護正義。

　　“隨意殺人的人，就要做好隨時被殺的覺悟。”一股黑色的濃霧遮住了暗影的身影，他手中的手裡劍開始閃耀起詭異無比的黑色符文光芒。

　　準確的說，那並不是黑色的符文光芒，而是純粹無比的[黑暗]。

　　“苦說，你給我讓開。”暗影向苦說大師說道。

　　然而，面對著殺機已起的暗影，苦說大師卻是站在原地並沒有動，擋在了暗影與關押著燼的馬車之間。

　　即使是知道了普雷希典法庭不會給出公正的裁決，即使是知道了燼不會被判處應有的死刑，但苦說大師依舊選擇了讓燼接受艾歐尼亞法庭的審判。

　　用一個錯誤去否定另一個錯誤，把一個錯誤當成另一個錯誤的借口，這本身就是錯誤的。

　　而且，作為暗影曾經的[光]，苦說大師實在是太了解暗影了。

　　苦說大師知道，只要他不讓步，暗影必定不會動手。

　　暗影盯著苦說大師，隨後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收回了手中的手裡劍。

　　雖然暗影對均衡會的決定很是不滿，但想要當著苦說大師的面強行殺掉燼，結果必然是暗影和苦說大師兩人都會受傷。

　　如果能夠殺掉燼，暗影自己受再重的傷也無所謂，但是，押送燼的偏偏是苦說大師。

　　對暗影來說，就算是讓他死，他也不想讓苦說大師受傷。

　　十年前，苦說大師已經為了他犧牲太多太多。

　　雖然暗影早在十年前就背叛了[均衡]，但是，在暗影的心中，他從來都沒有背叛均衡教派。

　　對暗影而言，均衡教派就是他的家，苦說大師就是他的兄長，他可以背叛全世界，但他永遠都不會背叛苦說大師。

　　“為什麽?”暗影向苦說大師問道，“明明你也知道[均衡]的真相，為什麽還要堅守那個謊言?”

　　“善與惡，並不確實。兩者起自人心，見影之道不同而已。”苦說大師依舊沒有動，他沉默了一會，向暗影慢慢回道。

　　“只要存在，就必定有存在的理由。就算[均衡]是個謊言，現在也必須被維持。”苦說大師向暗影苦澀的笑了笑。

　　“苦說，你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麽?”暗影死死的盯著苦說大師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麽。

　　 苦說大師很了解暗影，但同樣，暗影也很了解苦說大師。

　　苦說大師剛剛說了，是“均衡[現在]必須被維持”。

　　也就是說，總有一天，苦說大師會親手打破[均衡]。

　　暗影知道，

苦說大師一直在向往著一個世界。　　一個沒有紛爭、沒有戰亂、誰都不會受傷、所有人都能歡笑的幸福世界。

　　但是啊，苦說大師和暗影都明白，這樣的世界本身就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過，就算是如此，苦說大師也沒有放棄，而暗影也依舊決定幫著苦說大師去尋找。

　　有些夢想，雖然遙不可及，但如果一直為之努力，或許就有著靠近的那麽一天。

　　十年前，暗影早就已經做出決定，由他來接受所有的罪惡，由他來承受所有的痛苦。

　　即便是背負上所有的罪惡與孤獨，暗影也想要幫助苦說大師找到那個世界。

　　暗影一直在暗中注視著苦說大師，可是，苦說大師的行動卻是讓他越來越無法理解。

　　“沒什麽。”苦說大師淡淡的向暗影回道，他平和的眼眸中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

　　但是，苦說大師越是這樣，暗影就越是感到不安。

　　“你身上的詛咒，怎麽樣了?”暗影終於是問出了他一直最想問出的話。他說話的同時，不留痕跡的悄悄瞥了一眼苦說大師的右手。

　　在聽到了暗影的問話後，苦說大師不自覺的將右手往身後稍稍別了別。

　　不過，隨後苦說大師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他又若無其事的將還沒來得及藏到身後的右手放了下來。

　　雖然苦說大師的反應速度很快，前後連一秒都不到，但暗影依舊察覺到了苦說大師的這個小動作。

　　暗影走上前，一把抓住了苦說大師右手的手腕，向上捋起苦說大師的衣袖。

　　沒了衣物的遮擋，在苦說大師右手的手臂內側，一個散發著淡淡黑氣的詛咒印記出現在了暗影的視線內。

　　印記原本是一個空心的三角形，但現在三角形原本筆直的三條直邊已經開始變得彎曲，逆時針扭曲成了波浪線。

　　波浪線在角尖處向外延伸，伸展出了一根沿順時針走勢的半圓弧線。在這根半圓弧線的內側，有著一個散著濃鬱黑氣的小小圓點。

　　這樣的弧線一共有兩條，分別對應著三角形的兩個角尖。而在這道扭曲的三角形印記的第三處角尖上，雖然還有些短，但也已經出現了一根沿順時針走勢的半圓弧線。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認出這個詛咒印記的人少之又少，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曾經見過這個詛咒印記的人大多數都已經死了，而沒有死掉的人，無一不對此諱莫如深。

　　因為，這是來自艾卡西亞的禁斷詛咒，那是與[虛空]有關的不詳之地，隱藏著瓦洛蘭大陸最大的秘密。

　　“怎麽會這麽快?”暗影看著苦說大師手腕上的詛咒印記，微微皺眉。

　　“我沒事……”苦說大師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暗影打斷了。

　　“都這樣了，你還說沒事?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暗影有些激動的向苦說大師說道。

　　苦說大師沒有回答暗影，他默默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放下袖口，遮蓋住了手臂上的詛咒印記。

　　“你明明可以阻止詛咒蔓延的，為什麽?”暗影看著苦說大師，向他質問道。

　　苦說大師依舊沒有答話，而是轉身向關押著燼的馬車走去。

　　在這個安靜的夜晚，苦說大師慢慢走在草地上，沙沙的腳步聲沉悶而細微。

　　“回答我，為什麽?”暗影對著苦說大師大吼了一聲。

　　腳步聲消失了，苦說大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並沒有回頭，隻留給暗影一個有些淒涼的背影。

　　純白的月光灑落，現在的苦說大師看起來就像是個人形的石頭雕塑一樣。

　　“回答我啊！”暗影的聲音變得歇斯揭底起來。

　　“我已經不想讓任何人受傷了。”苦說大師轉過身來，向暗影笑了笑，平靜的說道。

　　“你是為了下一任影流?”就算已經十年不曾見面，但暗影曾經是苦說大師的影子，他實在是太了解苦說大師了，暗影已經隱隱猜到了苦說大師的心中所想。

　　“你應該知道，成為[影流]對那個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麽。”苦說大師向暗影平靜的說道:“一旦成為影子，就再也無法活在陽光之下，我不會讓任何人再重蹈你的覆轍。”

　　“我身為[均衡者]，自然會謹遵均衡會的規矩，但是，我也絕對不會任由他們毀了劫。”苦說大師的語氣很平靜，就仿佛在說一件和他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

　　“十年前，你就是這樣，十年後，你還是這樣。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自己……”暗影話才說到一半， 卻是自己停了下來。

　　因為他看到了苦說大師的眼神，那是無比平和、無比安靜的眼神。

　　暗影沉默了一會，隨後他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垂下了頭。暗影也不再說話，而是邁開步伐，與苦說大師擦肩而過。

　　苦說大師同樣沒有說話，繼續默默的向關押著燼的馬車走去。

　　隨著車輪的轉動，車軸與輪轂發出有些生澀的摩擦聲，苦說大師的身影連同關押著燼的馬車一並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暗影背對著苦說大師，沒有回頭。他聽著因為馬車遠去而漸漸小去的車輪轉動聲，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隨著密林中響起了一聲悠長無奈的歎息，密林外的暗影化作了墨色的光羽，隨風而散。

　　在最後，暗影讀懂了苦說大師最後的眼神。

　　別無所需，但求一死。

　　均衡是萬物的法則，宇宙的真理。在均衡的天平上，沒有人可以缺斤少兩。

　　想要交換?可以，但你必須付出等同的代價。

　　財富，權力，感情，人性，道義，所有的東西，一切的存在，全部都可以進行交易。

　　性命與命運，一命換一命，看起來是很公平的交易。

　　不過，名為[命運]的既定未來，真的可以如此輕易的被改變嗎?

　　一個人的性命，真的有換取另一個人命運的價值嗎?

　　很多東西，一旦開始，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有些人窮極一生都在尋找著一個能讓眾人歡笑的幸福世界，但是到頭來，那個世界卻是沒有他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