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軍向來都是一門技術活，想要全身而退並不容易，尤其是三萬這麽龐大的數字，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退走，一個不好就是潰敗的下場。

當然，像於扶羅、郭太那樣的大敗還是很少的，若不是有黃河天險阻斷了他們的退路，三萬大軍絕不可能隻逃走那麽點。

而袁術軍，就算在撤退時被擊潰，最多也就折損一半人馬，若是步卒少一些的話，還能逃出更多。不過顯然，這依舊是呂布和橋蕤無法接受的事情，因為若真的出現這樣的潰敗，只怕天子和文武百官都帶不走。這些人要是丟了，估計袁術殺了他們兩個的心都有。

為了確保安全撤退，這一次兩人卻是達成了共識，留下一部分將士斷後。而且留下的兵力不能太少，最少也要一萬。如此，才不會敗得太快，能夠為主力軍多爭取一些時間。

只是，留誰下來?

為了確定人選，呂布和橋蕤都在自己大帳中召開了簡短的軍事會議。這種事情強求不得，必須別人心甘情願接這個任務，否則斷後之人一旦生出二心，直接逃跑或者投降什麽的，那主力軍就危險了。

將情況說明白之後，呂布環顧了一下帳中的將領，不怒自威道:“你等誰願留下斷後?”

侯成、宋憲、魏續、郝萌等人，目光皆有些躲閃，不敢應聲。

見此，呂布正欲發怒，終於有兩人上前一步說道:“某願留下。”

開口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張遼和高順！

呂布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是知道的，這二人素來忠義。尤其是高順，時常勸諫自己，哪怕會因此惹怒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地奉上忠言。

只是忠義歸忠義，但他最信任還是魏續，因為魏續和他有內外之親。而高順，講到底，他不是很喜歡此人，誰也不會喜歡一個老是跟自己“唱反調”的人不是?若非見他真的忠義，且有能力，呂布甚至都不想將他引為親信。

相比之下，張遼就要好得多，也很受他喜歡。一是因為張遼的能力同樣不差，甚至可以說是出類拔萃;二則是因為他為人處事比較有分寸，知道什麽樣的話該說，什麽樣的話不該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再附加上一些忠義、勇猛之類的屬性，試問誰會討厭這樣的部下?

沒有猶豫，呂布當即下令道:“命高順為主將，張遼為副將，統領兩千人馬留下斷後！”

他這邊還算順利，可橋蕤那邊就有些尷尬了，一連問了三遍，居然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留下來斷後！程普也好，黃蓋也好，韓當也好，都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似乎在說“我聽不見，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怎麽辦?

橋蕤忽然感覺自己這個主帥當得好憋屈。他已經決定了，回到豫州之後，一定要將此事向袁術上報！

當然，他不會說自己掌控不了這三萬人馬，只會說孫堅在軍中根深蒂固，不拔除其舊部，恐為大患！

猶豫再三，橋蕤咬了咬牙，打算親自率領一萬人馬留下來斷後。斷後雖然危險，但只要在潰敗後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在親衛的幫助下，突圍出去並不困難。

況且，主帥親自留下來斷後，對己方士氣也能起到極大的激勵作用，能夠牽製住敵人更長的時間。待此事傳入袁術的耳中，對自己的評價也會更高一些……

總之，這件事情值得自己冒險！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安排。例如，那名使者又返回了華陰，準備讓段煨接應一下撤出長安的袁術軍……

待一切事務敲定之後，橋蕤和呂布總算松了一口氣。

城外大營，馬應尚不知道袁術軍準備撤出關中的消息。畢竟，在他看來，袁術可不是這麽果決的人。

“文優，義山(楊阜)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嗎?”馬應忍不住問了一句。

楊阜攻打武關已經好幾日了，依舊沒能將它拿下，多少讓他有些著急。

李優搖了搖頭，“武關乃是天下險關之一，即使守卒不多、士氣不高，也難以將之拿下。況且，能不能拿下武關，於當下而言，也不是太重要，只要守住藍田、上洛二城，便足夠了。”

“若能拿下武關，總歸更安心一些。如此，縱使袁術再發三萬大軍來襲，也休想從武關進入關中。”馬應遺憾道。

李優卻笑道:“主公多慮了，別說三萬人馬了，哪怕一萬人馬袁術都不一定能夠抽調出來。劉表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弱，其麾下大將文聘在與紀靈的交鋒中，一直佔據上風。而江夏黃祖也出兵了，似乎想要截斷南陽和汝南之間的聯系。繼續這麽下去，袁術不僅無法奪得關中，只怕連南陽郡都要丟掉。”

聽到這，馬應卻是一愣，心下想道:難道袁術又要走回到原來的歷史軌跡上去了嗎?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歷史上，袁術就敗給了劉表，丟掉了南陽，以致於再也不敢對荊州有非分之想。

而後，他又去幹兗州的曹操，覺得這個立足未穩的小兄弟應該很好欺負，哪知又悲劇了，匡亭之戰一敗塗地。

不得已，他又將戰略重心向揚州轉移。這一次總算沒有再悲劇，輕松乾贏了揚州刺史陳溫，雄踞淮南……

在孫堅未死之前，袁術其實一直佔據著上風，不僅將劉表按在地上使勁摩擦，而且差點將襄陽都攻破了。可孫堅被黃祖射殺之後，形勢就扭轉了過來，袁術輸多勝少，不得已放棄南陽。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和現在的情況差不多！

想到這，馬應忽然一驚，如果袁術不重新啟用的孫堅的話，那是不是說，他真的有可能抗不住劉表?如果自己是他，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麽做，還會繼續兩面開戰，爭奪關中嗎?

不會，絕對不會！

“傳令下去，盯緊長安城，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稟報！”馬應認真道。

李優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主公可是想到了什麽?”

“我猜測，袁術很有可能會退兵！”馬應斬釘截鐵道。

他的猜測非常正確，第二日一早，長安城中的三萬多大軍便出了城。其中一萬兩千大軍列好軍陣，直面涼州軍，而剩下的兩萬多將士則帶著天子和文武百官，開始向函谷關方向撤退。

被強行裹挾出城的時候，天子和文武百官都在咒罵，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不少人都已經意識到，漢室可能真的完了，以前是董卓，現在是袁術，未來說不定還有別人。總之，天子淪為了一個物件，或者傀儡，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因為看透了這一點，不少文武大臣都已經心灰意冷，打算找機會開溜了。如今的劉協，只怕連戰國時期的周天子都不如。

看到這一幕，馬應已然知曉了橋蕤等人的計劃，沒有猶豫，當即點齊人馬出營追擊。他不僅想要將天子搶回來，更想要擊潰這三萬袁術軍，給袁術一個慘痛的教訓！

而橋蕤，此次也算是豁出去了，見馬應大軍來襲，沒有回避，直接率領留下來斷後的那一萬兩千將士迎擊。此戰他不求勝利，只求能夠多阻擋馬應一段時間！

很快，兩支部隊便糾纏在了一起，喊殺聲、馬鳴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雖然張繡和楊阜分別帶走了一萬士卒，但馬應這裡依舊有四萬兵力。四萬對一萬二，可以說擁有極大的優勢！

可惜，這四萬大軍中只有一萬虎騎軍，而且也不全是騎兵，否則的話，說不定可以直接將敵人擊潰。

五萬多人的戰場，其實非常混亂，剛糾纏沒多久，戰線便延伸到了近十裡。

當然，整體看上去亂，但其實局部並沒有亂，馬應這邊的四萬大軍，都在中郎將、校尉或軍司馬的帶領下，以一千人或兩千人為單位，對敵軍進行絞殺。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證明自己，龐德率領的那兩千虎騎軍最是凶悍，在戰圈中肆意馳騁，隻一刻鍾時間，就已經擊潰了敵軍兩個別部。

估計是他殺得太狠的原因，卻是被張遼給盯上了。張遼率領的也是騎兵，乃並州狼騎，見他這般驍勇，二話不說就向他殺了過去。他猜測，此人多半是馬應麾下大將，只要將他擊潰，就能為主力軍多爭取一些事情！

只是，他顯然小瞧了龐德，也小瞧了虎騎軍。隻一交鋒，他就變了臉色，名聲不小的並州狼騎在虎騎軍面前，居然落入了下風?

為了扳回劣勢，他不得不拚盡全力，直奔這部敵軍的主將，希望來一出擒賊先擒王的戲碼。

可惜，他還沒有靠近龐德，就已經被虎騎軍團團圍住，哪怕他非常驍勇。將靠近的敵人全部斬殺，但身邊的親衛卻依舊在以極快的速度減少……

見情況不對，張遼頓時有些後悔，想也不想就準備向後突圍。他知道，自己這部人馬完蛋了，敵方的實力遠遠超過他的預計！

此時此刻，他只求自己能夠成功逃脫。

可這時，相隔不過六七的龐德大喝一聲，“現在還想逃，晚了，且吃我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