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虎的這些話,當著這麽多人的面,馬應自然不可能假裝沒聽到,因此不等耿鄙呵斥,他就搶先說道:“胡屯長想要與應切磋,應沒有拒絕的道理,請!”
見他如此,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胡虎則是大喜,趕忙抱拳道:“請假候賜教!”
說完,他就跨上戰馬,徑直朝馬應殺去。
雖然他有一身蠻力,但勇武值隻有七十五的他又怎麽可能是馬應的對手?在第一次交鋒的時候他就落入了下風,甚至差點被直接挑下馬來!
“好!”
“假候威武!”
……
校場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喝彩之聲。
胡虎面皮通紅,有些羞怒,才剛穩住戰馬,便又朝馬應殺去,急著想要證明自己。
可惜,若沒有奇跡發生的話這場比試他注定無法取勝。
事實上也確實沒有奇跡發生,十幾回合之後,他終於堅持不住,被馬應一槍掃了下來。
頓時,校場上又沸騰了,喝彩聲一片。
胡虎從地上爬起,知道自己輸了,心中反而不覺羞怒,隻撓了撓頭,憨笑道:“假候勇武遠勝於我,以後自當以假候馬首是瞻……”
見馬應輕易就得到了丁曲所有士卒的認同,耿鄙更覺滿意。當即笑著說道:“你雖年幼,但將丁曲交由你統禦我很放心,望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馬應鄭重行禮道:“使君提攜之恩,應沒齒難忘,此生願為使君效犬馬之勞!”
“哈哈哈,不用這麽拘謹。扶風耿、馬兩家世代交好,真要論起來,你還要叫我一聲世叔。”
馬氏和耿氏都是扶風望族,這麽多年下來雖然會有矛盾,但也少不了聯姻,說是世交也沒什麽問題。
馬應微微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話,就不怕別人心中生出什麽想法,說他任人唯親、重用鄉黨什麽的?
不過很快他又反應過來,現在可是東漢,是舉賢不避親這種觀念大行其道的年代!
重用鄉黨才是正確的普世價值觀,根本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相反,如果有鄉黨在麾下卻不給予優待,這才是會被別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想通了這一點,馬應也就不再顧忌什麽,當即執晚輩禮道:“應,拜見世叔。”
耿鄙臉上的笑容更甚了,明顯非常滿意,但嘴上卻嚴肅道:“你既喊我為世叔,我便視你為子侄。但你當謹記,切不可仗著身份胡作非為,敗壞軍紀,否則定不輕饒!”
“應謹記。”馬應再次一拜。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定下了叔侄名分,不管是於馬應而言還是於耿鄙而言,都有莫大的好處。
於馬應而言,以後在涼州的仕途將變得暢通無阻,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
於耿鄙而言,他也有了一個能夠完全信任的可用之人,不久後的將來甚至能引為左膀右臂!
……
半個時辰之後,校場上只剩下丁曲五百名士卒,耿鄙和蓋勳二人早已離開。
在他們離開之前,並未提過征討郡內叛羌的事情。馬應猜測,就算真要出征,怎麽也要等到一個月之後。畢竟戊曲和巳曲還未進行都試,連個暫統一曲的軍假候都沒有,怎麽作戰?
有這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將曲中五百名士卒訓練成令行禁止的精銳。如此,對上郡內各羌部他才能更有底氣!
看著自己麾下的這五百名士卒,馬應多少有些感慨。
若非抓住了耿鄙募召新軍的機會,他怎麽也不可能在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內晉升為五百士卒的最高長官! 唯一感覺有些遺憾的,就是麾下四名屯長並不能全部讓他滿意。
胡虎情況特殊,暫且不提。至於洪銘和另外兩名屯長,論潛力的話還不如趙炳,根本入不了三流將領的行列,又怎麽能讓他滿意?
這樣的潛力,也就和劉莽差不多。
當然,真要說起來,這些人擔任一屯之長倒也足夠,畢竟這些人的勇武還是能入三流的。
隻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能者上庸者下,按照馬應的想法,這些人都得退下去,給更有才乾的龐恭、梁寬和趙炳等人讓路。
奈何人事任免不是兒戲,哪怕馬應現在是丁曲最高長官,在沒有充分的理由前也不能隨便替換掉他們。
什麽理由才叫充分?最充分的理由莫過於軍功!
也就是說,如果馬應真想將龐恭、梁寬和趙炳他們提拔上來的話,怎麽也要等到征討羌胡之後!
好在,他遷為軍假候後,倒是空出了一個屯長之位。而且他還得到了耿鄙的承諾,這個屯長由他自行任免!
這個屯長他打算讓梁寬擔任,想來龐恭也沒什麽話說,因為今日都試,龐恭統禦的騎射隊確實沒有梁寬的衝鋒隊表現優秀。其他人或許感覺不到,但馬應卻看在眼裡的,龐恭心裡肯定也有數。
賞罰分明,沒人能說什麽。
接下來的時日,又要一心撲在操練士卒的事情上了……
長安,太尉府。
張溫正在批閱涼州發來的奏報,神情輕松。
自從上個月被朝廷拜為太尉後,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要知道,太尉乃是三公之一,是大漢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做官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位極人臣了!
雖然這個太尉很有水份,是他花了上千萬錢買來的,但並不妨礙他以此為榮。因為,知道他買官的人畢竟隻是少數,在絕大多數人看來,他乃是憑借去年討伐涼州叛亂的功績堂堂正正升上來的!
想到這裡他心中就有些不痛快,若去年不只是將北宮伯玉他們擊退,而是將他們徹底鎮壓的話,也就不用花這麽多冤枉錢了……
“拜見太尉,不知太尉喚我來有何要事?”
這時,蕩寇將軍周慎走了進來,恭敬朝他行了一禮。
自從數月前將作亂的北宮伯玉、邊章、韓遂等人趕回金城郡後,跟隨他出征的將領大多被召回了朝堂。例如執金吾袁滂、已經被封為料綰畹畝浚褂薪ヂ鬥婷⒌慕突⑺锛帷5餃緗瘢納肀咭簿橢皇O鋁艘桓鮒萇鼇
“周將軍毋須多禮。此次叫你過來就是問一問,涼州那邊需要的軍械戰馬是否給他們送過去了。今日漢陽郡發來的公文上又催了這事。”
如果是其他地方討要軍械戰馬,他自然不會這麽上心,甚至都不會理會。但涼州不同,在沒有被召回京師之前,涼州一旦出了什麽岔子他也是要但一份責任的,甚至他要承擔的份額比耿鄙還多!
畢竟,他現在還是征討涼州叛亂的主將!
聽了他的話,周慎心中不悅,冷哼一聲道:“這耿鄙,出任涼州刺史已有數月,無有任何功績不說,還幾次三番討要戰馬鎧甲。若繼續這麽下去,隻怕又是被朝廷罷免的下場,終要步前兩任涼州刺史的後塵!”
張溫搖了搖頭,不認同道:“耿鄙是少有的乾臣,莫要小瞧了他。而且他已經準備動手了,這是他今日送來的奏報,你且看看。”
周慎接過帛書,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大罵道:“簡直荒謬,隻用新兵征討句就部落,焉有不敗之理?請誅耿鄙!”
“周將軍莫要激動。”張溫出聲安撫道,“南營雖是新兵,但裝備精良,等這批戰馬送到,便能做到一人雙馬。此乃傾涼州之力精心打造的一支騎兵,隻征討句就部落的話,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
“可是那些新兵都未上過戰場……”
周慎還想反駁,卻被張溫揮手打斷,“涼州地處邊疆,且與羌胡雜居,民風素來彪悍。在沒有參軍之前,他們中的不少人就已經見過血,不能以尋常新兵論之。況且他們裝備精良,又有蓋元固為將,若這樣都奈何不了一個句就部落, 以後也就休要再提什麽鎮壓金城叛亂的事情了。好了,這件事我已有了決斷,就不要再說了。”
見他把話說到這份上,周慎也就不好再反駁了。沉思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道:“耿鄙打算幾時發兵?”
“當在這一兩個月。”張溫沒有隱瞞。
“既如此,為防萬一,在他征討漢陽羌部之時,我願領一營前往援助。若此番能勝,還望太尉將我的功績上表朝廷。我不求朝廷嘉獎,只求早日回京複命!”周慎誠懇道。
“你也想走?”張溫雙目圓睜,顯然有些驚訝。
周慎苦笑道:“不走又能如何?自數月前在榆中(金城郡榆中縣)略受小挫之後,朝堂公卿皆不肯再讓我們攻打金城,隻讓我們鎮守長安,以防涼州叛羌再次侵入關中。如此,哪能立下功勳?留在這裡也是虛耗光陰!”
張溫皺眉道:“陛下也是怕我們戰敗。畢竟此戰關乎關中穩定,一旦我們戰事失利,北宮伯玉等人肯定又要侵入關中,甚至危及京師。到時候隻能抽調幽並二州或者關東郡兵勤王,朝廷顏面何在?”
“下官自然知曉,所以這段時間朝堂之上叫囂放棄涼州貧瘠之地的聲勢才會日漸高漲。哼,這些公卿士大夫,也不怕寒了涼州百姓的心?死後當蒙春秋之諸!”
張溫沒有說話,心中卻在思索,自己是否也該運作一下,好讓朝廷早點征召自己回京?
以現在的形勢來看,確實不適合再繼續留在這裡了。
況且,自高祖以來,還沒有一直不在朝堂的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