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三名工人臉上都帶著茫然與不解。

　　“真怪！那根連接軸，居然就那樣斷掉了！那可是整根的粗鋼條……”

　　“本來就奇怪！我都跟你們說了，我圍腰帶子，系得好好的，不知怎麽就攪進去！”

　　“你命大，要是衣服或頭髮攪進去，就算那東西斷掉你也死了……”

　　“呸！你咒姑奶奶！”

　　“你們兩別吵了。”瘦高個說:“沒聽別人都說咱們廠有問題嗎?你們看看那根連接軸，幾根手指粗，那象是隨便會斷的嗎?我看你還是請幾天假，回去找個地方燒燒香，謝謝保佑你的那位菩薩。”

　　最後那句是對女工說的。

　　蘇競抽了抽鼻子。

　　燒香……我活得好好的，要你們燒什麽香……

　　女工則恍然大悟地樣子，趕緊轉身跑掉了。

　　蘇競老老實實地等著兩名機修工走過來，“兩位師傅，忙完了?”

　　“沒完呢，壞掉的那台機器，今天是修不好了，那個得改天大修，說吧，你找我們有什麽事?”瘦高個問。

　　半禿頭把身上的工具包扔到整理桌上，“看你不象我們廠的人啊?”

　　“我是從京都市過來的，有點事情想向你們打聽一下。”

　　“京都?”兩個機修工都有些疑惑。

　　京都在洲政府中屬於一級城市，臨江只是個三級市，面前這個人，特意從大城市跑到這個小地方的紡織廠來，為了打聽點什麽事?

　　“你是記者吧?”半禿頭問:“是來打聽我們廠最近的新聞?”

　　蘇競沒有否認也不承認，“除了最近的新聞，還有十年前的一樁舊事。”

　　“坐吧。不過我們這裡待客的水都沒有，我們都是自帶水杯，不好意思。”瘦高個指了指蘇競旁邊一個板凳，自己也找了一個板凳坐下，“你問吧。”

　　“十年前，聽說是你們兩位把一個叫陳鵬的同事送到了木葉精神病院?”蘇競問。

　　“啊……陳鵬啊……”兩名工人都陷入短暫的沉思與回憶中。

　　“其實送他去的有三個人，還有一個不在這裡，他是陳鵬的好朋友。”半禿頭回答道。

　　“他到底是怎麽瘋的?聽說和三角戀有關系?”

　　“別聽外面那些人瞎說……別誤會，我不是說他沒有亂搞男女關系，我是說，他瘋掉和那個沒關系。嗯，應該沒有……”瘦高個坐在蘇競對面，這是一個很坦蕩的人，說話洪亮大嗓門，坐姿也有點四仰八叉。

　　“他真的有一男一女兩個情人?”

　　“這個……說不清，我們也納悶，那兩個人打架之前，沒看出來啊……”瘦高個鬱悶地說。

　　然後他向蘇競講了一下十年前發生的事。

　　陳鵬與那個女子，在事情發生前，已經相好了一段時間，兩個人一直出雙入對，只差談婚論嫁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同廠一個做文職的男職工，突然跑去女子車間去與她吵架，說他已經與陳鵬好上了，讓那女人放棄……

　　“但根據我們知道的，陳鵬和那個文職人員，一個月前都不認識……不知道怎麽就發生了。後來聽人說，陳鵬無意中跑到那種同志酒吧去喝酒，然後……不過陳鵬瘋掉和他們肯定沒關系，那兩個人打架，他都顯得無所謂，還對我們說，搞煩了，那兩個人他誰都不要了。”

　　“那陳鵬到底是怎麽瘋的?”

　　“這個，我只能猜他是撞邪了吧。那段日子，我們這裡邪氣得很，經常有些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蘇競此時最想聽的，

恐怕就是這幾個字了。　　不怕它太奇怪，就怕它一點都不奇怪，完全沒有頭緒。

　　“怎麽奇怪?”

　　“陳鵬就挺奇怪的，我總覺得，更早之前有段時間，他好象換了個人……可能那時他就已經快瘋了吧。”

　　“等等，我先捋下順序。陳鵬與一個女人好上了，之後有段時間，他好象換了個人，接下來他去同志酒吧，認識了男的情人，那兩個為了爭風吃醋在廠裡打架，他卻顯得無所謂，同時你們這裡出了奇怪的事，然後他就瘋了，是這個順序?”

　　瘦高個與半禿頭都點點頭，“沒錯。而且我們把陳鵬送到精神病院後，這裡再沒有奇怪的事發生。”

　　“那奇怪的事，是什麽?”

　　瘦高個想了半天，“剛才壞掉的那台機器，莫名其妙把人圍腰帶子纏進去了，眼看快出事故，它的連接軸居然斷了，這種事奇不奇怪?當年發生的事，都跟這差不多。”

　　“比如路面在半夜突然出現一個大坑，比如車間的牆……你看到外面右邊那牆了吧，粉刷和別處不一樣，是塌了重修的，可我們這廠，當時修建的時候，可是實打實扎成捆排成排的鋼筋作骨用水泥築肉打的牆，可不是那些泥巴磚頭， 居然不因為什麽，突然塌了，奇怪嗎?……反正，都是這些事……”

　　聽起來，那個時候病毒就已經存在並發揮作用了?蘇競在心裡飛快把事情過了一遍。

　　陳鵬與女情人交往時，是正常的，然後他被病毒感染，以至於他看起來換了個人，這種感染甚至改變了他的性取向，於是陳鵬認識了男情人。再之後，他控制不住他體內的病毒，開始破壞這個世界，同時病毒瘋狂反噬，陳鵬就瘋掉了……

　　可是，總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對勁?

　　臨界那些商業對手在這個世界裡放病毒，為什麽要把現實世界的事情夾雜著弄進來?是為了讓這個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是虛擬人嗎?可是用這種方法讓這個世界的人起疑，太不靠譜了。陳鵬的瘋言諷語，誰信啊?

　　“記者先生?”看蘇競沉默了老半天不說話，半禿頭喊道。

　　蘇競回過神，勉強打起精神問:“那現在發生的事呢?”

　　“……你今天不來問，我們還沒發現，你這一問，我發現了，現在的事又和陳鵬有關系……記者先生是對這些新聞特別敏感，所以早發現了聯系吧?不然你也不會來問十年前的事。”

　　“嗯……”對於瘦高個腦補出來的解釋，蘇競將錯就錯應承下來，“但新聞要講究客觀，我自己想的不一定對，所以還是麻煩你們把最近發生的事說一下。”

　　“最先出事的，是陳鵬的遺腹子。那孩子正好養父也姓陳，給他取的名字……好象叫陳語軒。”

　　陳語軒是陳鵬的遺腹子?蘇競的眼皮跳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