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常興拿著昨天完工的檀香木水牛雕件去了公園,仔細查看這個雕件還要哪些不完美的地方,準備在精修一番。坐下來沒多久,老肖與老張便來了。
其實也不是湊巧,老張惦記著常興的雕件。那日雖然過手看了一會,卻依然不過癮。常興的雕功比他強出不少,那雕件入手,能夠學到許多。行家看門道,老張如果多對照這個雕件,或許能夠對雕刻藝術有更深的感悟,雕刻的技藝更上一層樓。所以,進了公園就一直在這附近轉悠,一看到常興進來,連忙走了過來。
“小夥子,你來了?”老張可不像前些天對常興指手畫腳的那副模樣,完全是陪著笑臉,萬分小心,生怕常興一個不高興趕他走。
“又是你?”常興皺了皺眉頭,被這老人家打攪了好多次了,每次都好像別人應該對他怎麽樣一般,這種有些愛倚老賣老的人,常興很不喜歡。
“是我。今天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之前打攪你雕刻,真是對不起,差點就知道那麽好的雕件被廢掉。想一想都感覺後怕。”老張說道。
老肖對雕刻不是很感興趣,對常興只是和顏悅色,並沒有老張那麽緊張。
“有什麽事情你直說吧。我到公園來,本來是想尋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沒想到,被你們幾次三番干擾。”常興有些不高興了。
“不好意思啊,小夥子。老張這個人對雕刻很癡迷。昨天看了你雕刻的水牛,簡直夜不能寐。今天一過來,就到處找你,想再看看你的那雕件。”老肖連忙說道。
常興搖搖頭:“昨天便已經給你看過了,今天你還要再看,我若是再答應了,你明日說不定還想再看看。那我以後豈不是每日都要來滿足你們的願望?縱然你們都是老人,也不能夠倚老賣老,要旁人事事都要圍著你們轉。”
老張臉色一變,歎了一口氣,向老肖說道:“算了,咱們走吧。”
常興知道那個老張是技癢,但是行事卻從不顧及別人,所以,常興對他很反感。不願意把再被這兩個老人打攪到。
老肖自然看得出老張眼神裡的那絲不舍,但是常興已經把話說道這份上了,已經是沒有任何回轉的可能。
老肖與老張走後,被這兩個人這麽一鬧,常興自然也沒有了興致,將東西收了起來,早早地回了家。
坐在自家院子裡,院子外面不時地傳來嘈雜之聲。這鬧市之中,想取一靜,怕是很難的。這幾日總是心神難定,常興仔細一想,突然明白,這心神難定,不時因為鬧市太嘈雜,也不是因為那兩個老人太煩人,而是因為自己靜不下來。現在的心境,即便回到了祖師廟裡,依然不得寧靜。
常興猛然警醒,自己這心境竟然有趨於亂的苗頭。如果不及早察覺,或許可能引發心魔。想到這裡,常興拿起鋤頭,走到院子裡的地裡,用鋤頭仔仔細細地松土。地裡本來就每天侍弄得仔細,一根雜草都沒有,土壤也很疏松,但是常興依然一遍一遍翻土搗碎撥平。腦海裡沒有一絲雜念,不多時,常興便如同融入這菜地之中。
這個時候,院子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常青從外面跑進來,從菜地經過,竟然沒看見近在咫尺的常興。等打開房門發現裡面空無一人,才重新跑了出來。
“爸爸!你去哪了?”常青大聲朝著外面喊,還是沒看見就站在豆角架之間的常興。
常興從菜地走出來,仿佛是從水底鑽出來一半,嚇了常青一大跳。
“爸爸,你怎麽躲在菜地裡啊?”常青不解地問道。
“松松土,鋤鋤草。回來了?爸爸這就去做飯菜。你去把作業做好。待會就吃飯。”常興將鋤頭放房子角落一放,就跟著常青進了屋。
吳婉怡回到家裡的時候,總覺得常興似乎有些不對:“怎麽了?”
“沒什麽啊?挺好的。”常興若無其事地說道。
“真沒什麽事?”吳婉怡問道。
“真的沒事。怎麽?我臉上寫著有事?”常興笑道。
吳婉怡搖搖頭:“我總覺得你身上怪怪的。”
“哦,今天刻了一件東西,你看看怎麽樣?”常興將他雕刻的水牛雕件拿了出來。
“呀!挺好的呀。給我的?”吳婉怡問道。
“你喜歡就拿著唄。”常興笑道。
“你好像有些不樂意。”吳婉怡將水牛雕件從常興手裡搶了過去。
“爸爸,要不你給我也雕刻一個。我要美猴王。”常青說道。
“沒問題。”常興一口答應。
“你每天待在家裡,是不是覺得挺悶的?要不你再回仙基橋一趟?”吳婉怡試探性地問道。她總感覺常興的情緒有些不大對勁。
“不用。我覺得這種嫻靜的生活挺合適我的。婉怡,莫不是你嫌棄我在家不賺工資了?”常興笑道。
“誰嫌你不賺工資了?跟你說正事呢,不許搞怪。“吳婉怡在常興身上輕輕捶了一下。
常興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在東海待得煩了?在仙基橋的時候,從來不見你像現在這樣。那個時候,你在仙基橋日子多快活啊!我現在都還記得你那個時候的笑聲。”吳婉怡說道。
“現在咱們兒子都這麽大了,我總不能一輩子跟長不大一樣吧?”常興說道。
“常興,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們修道的人喜歡在安靜的地方是。祖師廟那裡很適合你,你為了我和兒子,才是來到東海。這鬧市裡面,到處嘈嘈雜雜。我不想你像現在這麽苦悶,可我和兒子又離不開你。你說這該怎麽辦呢?”吳婉怡總覺得很愧疚。
常興在吳婉怡腦袋上拍了拍:“傻子,你別想這麽多。修煉要修心,在紅塵之中可以煉心。所以,這事我必須經歷的階段啊。你不用替我擔心的。我只是最近沒有調整過來,有些不適應。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要不,白天,你到處走走,別一個人悶在家裡。”吳婉怡說道。
常興點點頭:“行了行了,你明天還得上班,早點去休息。”
第二天,常興還是提著東西去了公園,依然坐在往常坐的長椅上,將手中的一袋子東西放在身邊。答應了給常青雕刻一個美猴王,常興自然得辦到。用的木料卻只是很普通的紅木。這美猴王到了常青手中,自然不是拿來做擺設的,而是要天天拿出去把玩的。木料好壞都沒有太大差別,只要堅硬耐造就好。
這紅木木料也不算差,木質也比較堅硬,加上木料天然的顏色,用木料本色,也能夠讓雕件非常的美觀。
常興在雕刻美猴王的時候,老肖與老張也在公園裡,遠遠地看見了,老張見常興手裡拿著刻刀在雕刻新物件,很想過來觀看,卻被老肖強行拉走。
“人家說了那樣的重話了,你若是再上去招惹,肯定會惡言相向,咱們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給一個後生指著鼻梁罵,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老肖說道。
“我就去看一眼,保證一句話也不說,也不求他把刻好的物件給我看。這總成了吧?”老張當真是心癢難搔。
“還是算了吧。那家夥火氣很大的,若是再發作起來,咱們非得他罵得狗血淋頭不可。”老肖連忙搖頭。
“唉!”老張歎了一口氣,那小子當真可惡,可是他的手藝偏偏那麽好。
老張在公園裡坐也不是,行也不是,眼睛總是不時地往常興處掃。
常興這一回刻得很慢,倒是跟正常雕刻師一樣。只是他的刻刀下手倒是果決,手中的那塊紅木,就好像豆腐塊一般,輕輕一刻,就去了一大塊。一點也不多一點也不少。刻出來的刀痕極為流暢。線條非常舒服自然。
這美猴王比水牛要複雜,因為這美猴王身著鎖子黃金甲,腳踏藕絲步雲履,頭戴鳳翅紫金冠,手握如意金箍棒。這每一樣上面花紋極是複雜。常興不知道這些物品的花紋究竟是什麽樣的。年畫上的形象,也不好套用到雕件上來。
所以常興隻好先將美猴王的輪廓刻了出來,細節方面,他準備回去查一些資料,看有沒有這方面的實物或者圖片供自己參考。
在常興拿著美猴王的輪廓思考的時候,老張還是忍不住假裝從常興身邊路過了幾回。每次路過,總是要盯著常興手中的粗坯看。
以老張的經驗,這個時候,已經可以一眼看出來常興要雕刻什麽東西。好幾次,老張都差點忍不住要說什麽,卻被老肖製止住。
常興收拾起東西準備回去。
“要不我去告訴他吧?他不知道美猴王身上的幾樣東西的樣子,就沒辦法將這個美猴王雕刻出來。當年我是做了一些研究的。我可以給他提供幫助。”老張說道。
“行了,你就別添亂了。人家需要你幫助嗎?不需要!我們走來走去,人家或許不好說什麽。你要是過去跟他說話,立馬跟你翻臉,說你干擾他。”老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