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丟了魂
仙基橋大隊的大建設搞得熱火朝天,又是修水庫,又是修水渠,又是建學校,當真是一天一個樣。搞得老道都是心慌慌的。世道越來越看不明白了,老道感覺自己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說不定那天不小心就翻船了。
老道也擔心,自己老了,將來常興總不能像自己一樣,一輩子守著祖師廟這個破廟。常興將來還要討婆娘,還要養崽。世道不一樣了,常興天分再好,學的東西將來也用不上了。老道想一想,他畏之如虎的墳,竟然半天功夫就給搗毀了。將來道術再厲害,能夠敵得過那些槍炮?老道第一次開始對未來露出迷惘的眼神。
老道這一派的道法,請祖師畫祖師威靈符入派之後,需要畫符煉水站樁功,總共七七四十九天算是打下一個基礎,修行跨入了門檻。以後能修多大道行,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常興足足堅持了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下來,各種基礎符已經學了一個遍,畫符的水準早就將老道甩掉了幾條街。老道的符存貨都已經換成徒兒畫的。樁功站出了氣勢。往那木樁上一站,常興就如同化作了木樁一般,與木樁融為一體。一般人從這裡走過,也很難注意到常興。就是有這麽神奇,常興就仿佛融入到這天地之間一般,普通人看常興一眼,也會下意識把常興看做平常的景致。不會特別加以注意。
這四十九天,老道就一直沒接過差事。果真是世道變了。米缸裡的米已經粒粒可數,老貓也好久沒能夠從這師徒倆這裡弄到半粒飯。老道放在枕頭底下藏著的錢,已經只剩下幾張分票。最多還能夠稱幾斤鹽回來。再不接活乾,就隻能夠指著地裡的苞谷成熟了。
老道也算是有手藝的人,道術雖然不高深,但也算是樣樣通,蒙山下的村民還是足夠的。可是論起農活,老道是一竅不通。別人家中的苞谷,苗杆粗壯,一棵苞谷苗上結了兩個玉米棒子。老道種的又矮又細,一棵苗上結一個玉米棒子還是很小一個,上面的玉米粒稀稀落落的,很多都被蟲子吃了。靠著老道這農活手藝,兩師徒都得喝西北風。
就在老道師徒米缸告急的時候,周茂林上山來了。
原來周茂林堂弟周合元的婆娘傻了。周合元死後,周合元婆娘肖桂蓮就開始變得有些不大對勁,一開始,隊上的人都以為肖桂蓮是男人死了,情傷所致,但是周合元死了有一陣了,肖桂蓮的情況不僅沒有變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去衛生所瞧過,也沒瞧出什麽名堂。醫生說得含含糊糊,大概就是說肖桂蓮因為男人死了,有些抑鬱,精神低落。自然也拿不出什麽好的辦法。有些醫生索性跟周家人說,送精神病院瞧瞧吧。
周家人可不敢將肖桂蓮送精神病院,一是送不起,二是不敢送。將肖桂蓮送精神病院,肖桂蓮娘家肖家人不跟老周家拚命才怪。好端端的一個人,就給送瘋人院了?
隊上的老人則說周合元本身就是橫死,現在肖桂蓮也出了事。隻怕是周合元家不乾淨。最好還是上山請張道長。周茂林是大隊書記,他老周家上山請道士,對他的政治生命影響不小。但是周合元是因為修水渠死的,現在婆娘也變瘋了,一大家子都找他這個大隊書記。當初不是你讓合元去修水渠,不讓他去放炮,不讓他去看啞炮,周合元就不會死,周合元不死,他婆娘就不會瘋。這些事情都是你整出來的,你得解決了。不然讓你不得安寧。周合元家老老小小天天來纏,
肖桂蓮娘家人老老小小來鬧,搞得周茂林頭大不已。好吧,我上山一趟。 “道長,事情就是這樣,你覺得這應該是怎麽回事?”周茂林問道。
“周合元婆娘瘋了。”老道說道。
“啊?真瘋了?”周茂林問道。
“你們不是現在都講科學,大夫應該是這麽講的呀。”老道對大夫的怨氣很大,搶了他不少生意啊。
“道長,你就行行好,別跟我繞彎子了,說說我這弟媳究竟怎麽回事?”周茂林乞求道。他這一陣是被纏怕了。
“沒瘋。魂丟了。有一陣了吧。估計是她男人死的時候。他男人把她的魂給勾走了。”老道說道。
“有辦法招魂回來麽?”周茂林問道。
“辦法有。不過難辦。我一把年紀了,招一回魂,就傷一回元氣。”老道很為難。米缸空了,這一次不多賺點,維持不到下一回啊。
“道長,合元是烈士,肖桂蓮每個月都有撫恤,大隊還要給她家補糧食,她們孤兒寡母也吃不了多少。你給肖桂蓮收了魂,肖桂蓮自然要拿出一部分補償道長。”周茂林說道。
“無無量天尊,老道是修道之人,了無牽掛,要這些身外物何用?元氣是修道之人的根本,為了身外之物毀掉根本,實在可笑。”老道似乎一點都不動搖。你說得這麽含糊,想讓我馬上就答應,你當我老道幾十歲了,是白活的啊?
周茂林接著說道:“我估摸著肖桂蓮怎麽也得給你拿上一兩個月的撫恤,國家一個月給肖桂蓮28塊錢的撫恤。怎麽也得給道長五十塊錢。村上一個月給肖桂蓮母子一人三十斤口糧。他們家存糧還有兩三百斤。每個月的口糧就足夠他們母子吃了,那些存糧都是多出來的,道長在山裡種不出糧食,這些糧食給道長正好。”
老道雖然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但也不能夠立即答應啊,多丟修道之人的臉。
“周合元留了幾個子女?”老道問道。
“一個崽,一歲多一點。肖桂蓮要是出點什麽,這個崽就成孤兒了。”周茂林很配合地說道。
“那也蠻造孽。”老道歎息一聲,神色中似乎帶著一絲不忍。
“是啊,所以道長道行高深,仁心宅厚,一定要出手相救,就當是可憐這孩子。”周茂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