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鵬和賀鳴趕往法院。

　假期的法院人人本來就很少，本來法院家屬樓的人會在下班時間會在法院的空地上打打羽毛球，但是現在出了凶殺案，法院的人都各自待在自己家裡，沒事也不會到法院溜達了。

　於鵬和賀鳴因為提前約了法院檔案管理的人，所以等他們到法院檔案管理室的時候，已經有人在那兒等他們了。

　“我們要找何強查過的所有的案子。”

　檔案的管理員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白白淨淨，戴著眼鏡。很顯然，他也是個聰明人，而且對查案的程序估計也是一清二楚，在於鵬說話的時候，把放在桌子上的一堆檔案推到於鵬和賀鳴前。

　“這是何書記查過的所有的案子，你們先看;我幫你們去找杜審判長查過的所有的案子！”

　還沒等於鵬和賀鳴提何強的妻子，年輕人就已經猜到了他們的下一句話是什麽了。

　何強調到西安法院已經十五年了，十五年經手的案子像一座小山一樣堆到於鵬和賀鳴前。由於很多檔案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暗黃的紙裡散發著腐朽的味道。

　於鵬和賀鳴還沒翻了十分之一，年輕的管理員又抱著一捧案子放在了桌上。

　“要不要去找杜院長的案子?”

　“什麽?”

　“我雖然不是警務系統的，但是警察查案的流程我還是清楚的，何書記被殺，無非不過是情殺，仇殺和一時激情殺人。為了排除殺人的原因，首先就要分析何書記所有的社會關系。你們查何書記和杜審判長的案子，肯定是想查他們案子中有沒有得罪人，看有沒有可能是報復殺人對吧?”

　於鵬沒想到一個資料管理員竟然這麽頭頭是道，難道說這就是隱藏在民間的高手。

　“繼續說！”

　“我覺得你們除了要查何書記和杜審判長的案子，還要查杜院長從前查過的案子，我看過一些案例，很多凶手會發生遷怒。”

　於鵬是沒想到這一點。何強的嶽父是縣法院的院長，就像這個年輕管理員說的那樣，的確有可能凶手因為何強嶽父死了，把對何強嶽父的怒氣撒到何強身上。

　“拿去把何強嶽父的案子也調一下！”

　下午四點，從早上十點到現在，整整六個小時，何強，賀鳴除了上廁所就沒有動過。

　關於那個離婚案，何強做的確實是沒有什麽問題。但是讓於鵬和賀鳴意想不到，何強，何強嶽父竟然和盧奔也有交集。

　盧奔的征地案子，以及盧子俊的故意傷人案都是何強判的。於鵬不知道，何強和盧家的這潭水到底是有多深。

　你眼裡的好人在別人的眼裡未必還是一個好人，你眼裡的壞人在別人的眼裡可能是一個聖人。每個人所佔的利益點不同，眼裡的好人和壞人也各有不同。雖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非黑即白，但是即便有灰色地帶，站在大多數人的立場上考慮，好人和壞人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

　就目前的調查來看，何強審判的一般的案子那幾本是沒什麽瑕疵，但是在盧子俊故意傷人案上，法院的記錄確是有很大的問題。

　盧子俊在酒吧把一個縣高中中學校長的兒子腿打斷，雖然當時他們在調查盧子俊的時候，有查到過這件事，但是，由於當事人已經撤訴，而且也已經過去好多年了，當事人還不願意再提起，所以他們在當時調查的時候確實沒有徹查清楚。

　於鵬不知道，當時那人撤訴，到底和何強有沒有關系，何強到底在那個案子裡扮演了什麽角色。

　而且，何強的嶽父也查過很多盧奔的案子，這到底只是巧合還是何強和盧家真的有什麽聯系。

　如果何強和盧奔真的有什麽聯系，那麽目前的證據來看，除了鄭毅，所有的被害者都和盧家是有關系的。難道這就是凶手找被害人的規律?他找的就是和盧家有肮髒交易的人嗎?如果是那樣，何強看來又是另外一個張子善了。

　“你說何強這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這案子越是往下查，寧海的這潭水就越渾了。你說有沒有可能凶手是被盧子俊欺壓過，所以主要目的是報復盧子俊，之所以殺其他人是因為他們是盧子俊的幫手。”

　雖然今天天氣不錯，但是法院的院子裡種了很多松樹，太陽照在樹上，院子裡陰森森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可是我們查了鄭毅，他和盧家沒什麽交集呀！凶手為什麽要殺鄭毅?”

　這也是於鵬想不同的。鄭毅的社會關系比較簡單，他們現在已經把鄭毅查了一個底朝天了，並沒有發現任何和其他被害者的聯系呀。

　“先別想那麽多了！我們走把這個何強查清楚了！”

　因為法院的人基本是住在這個家屬樓，走訪起來也比較省事。

　但是讓於鵬和賀鳴意想不到的是基本所有的人都惋惜何強。如果不是查到了何強與盧家的關系，於鵬和賀鳴一定覺得何強就是一個聖人。難道何強和盧子俊的交集只是一個意外?難道何強作為盧子俊的案子只是一個巧合?

　但是，一個警察，永遠是不相信巧合的。

　“何書記那確實是一個好人，為人也正直，雖然平時不愛笑，但是別人求他幫忙，只要他能幫得到的，都不會拒絕。他調來的時候，很多人都說他是杜院長走的後門，可是這幾年的成績，都是有目共睹的。詆毀他的人，肯定就是看不得人好了。”

　“何強調任和杜院長有關?”

　“這其實都是人們猜測的，當時真正調任是張庭長的意見。當時，何強負責地方法院的事物，張庭長覺得他能力不錯，就調到縣法院了。正好那個時候，他老丈人是法院的院長，所有很多人就猜測他是靠杜院長的關系進來的。”

　何強到底是走後門還是靠能力進去的，當年的知情人已經死了兩個了。即便是問張庭長，張庭長估計也沒法準確的判斷。但是，何強的能力是肯定的，但是，有能力的人很多，能平步青雲的人卻寥寥無幾，如果說沒有他嶽父的助力，於鵬是怎麽也不相信。

　“你和何強共事多長時間了?”

　“我們將近二十年了，他剛來法院的時候，我們就是朋友了。”

　“那你知道他和盧子俊，盧奔有什麽關系嗎?”

　坐著的中年男人，臉色尷尬，很顯然，他是知道盧子俊和盧奔的。雖然還沒有走法律程序，但是之前盧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作為法務系統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怎麽不方便說嗎?”

　“於警官，賀警官，何書記已經死了，死者為大，這樣猜測他確實不敬。”

　死者為大，這種胡作為朋友來說是沒什麽錯的。但是，警察查案的程序，法院的程序眼前的這個人肯定是知道的，難道為了尊重死者，警察能不查案，還是法院能不審判。

　中年人說完之後，可能是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

　“對不起，我知道你們也是職責所在。”

　“說說吧！”

　“在寧海縣，尤其是在他這個位子上的人，如果說和盧家沒有交集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些交集只是一些應酬，根本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你之前在法院紀檢處，那你有沒有發現何強經手的案子有其他的問題?”

　“沒有。”

　意識到自己也有可能會受到牽連，中年男人開始沉默。

　“你認識何強的嶽父吧?”

　“認識。他之前是我們的領導。”

　“那他和盧家的關系密切嗎?”

　“於隊長，我不知道你今天的問話是什麽意思?本來說，警法不分家，有什麽能幫助到你的，我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你句句話都在懷疑我們法院的人和盧家有私下交易，這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為了調查清楚何強的死因，我們肯定要查清所有的可能。希望你理解。”

　坐著的中年男人歎了一口氣， 給自己抽了一根煙點上。

　“我也就和你們直接說了，現在上面反貪反腐，盧家就像一個大毒瘤，任何和盧家有聯系的人，都會受到牽連。何強的嶽父杜院長和盧家交往確實是聽密切的，但是何強和盧家的交往真的只是應酬。”

　“你們可能不了解何強的為人，他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盧家的兒子，在寧海那可是飛揚跋扈出了名的主兒，而且盧奔是什麽樣的人，別人不知道，我們審過他案子的人都是知道的。何強那樣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會為他們做什麽的。”

　於鵬也抽了一根煙，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看不懂何強這人了。如果說，他真的像張子善一樣，把自己偽裝的很好。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你可以偽裝一年，三年，五年，但是二十年呀，和他相處過的所有的人，幾乎都沒有說過他一句壞話的。

　時間可以檢驗一個人的人品，這麽來看，何強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如果他老丈人真的和盧奔有交易，何強真的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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