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距離寧海縣城大約二十多公裡，本來就是一次走訪，但是，接到常海請求支援的電話，李元山常常的松了一口氣。

哪怕再難的案子，只要有線索，那麽查下去，總會找到那個幕後的人。現在，他不害怕案子難查，就怕這條線索又是一個死胡同的。

於鵬、賀鳴、常海到精神病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鐵網圍著的一塊兒綠地上，穿著統一製服的人，來回的走著。看到又有陌生人出現，他們趴在鐵網上尖銳的叫著，笑著。

於鵬形容不了這種感覺，此刻，他既感覺到自己是主角，看著那些籠中人，又覺得那些人才是主角，而自己才是真正的籠中人。

“他們很危險嗎?”

“嗯。他們其中的一些人身上還背著命案呢！”

於鵬見過很多窮凶惡極的人，他們的精神狀況或多或少也會有問題。但是，這些籠中人雖然也在尖叫，但是，他在他們身上，再也看不到惡，只是覺得可憐。

“來了！”

葉寧還沒等她們坐下，就把之前自己的猜想給他們說了一遍。

“你說什麽?王磊和楊珊是高尚送進來的?而且他們兩很大可能都沒有病?”

賀鳴覺得不可思議，高尚是一個警察局的局長，把一個真常人送進精神病院不僅僅是違法的，那更是惡毒的。

“葉醫生，這些話你有幾成把握?”

“八九成。”

“那高尚為什麽會把人送進精神病院?這兩人到底和他什麽關系?這和張子善又有什麽關系?和我們查的連環殺人案又有什麽關系?”

賀鳴拋出一連串的問題。之前他們懷疑薛尚峰，現在又懷疑一個警察局局長。他們的身邊還有好人嗎?

“我不知道，查清楚了，你的疑問，就會有答案。”

“那接下來怎麽查?”

既然答案即將揭曉，那麽糾結於那些沒什麽用。賀鳴也不再問什麽問題。

“楊珊的檔案不見了，但是從一些記錄，還是能看到她的蹤跡，所以，現在，第一，我們要查清楚楊珊在這兒所有的資料;二，找到楊珊，讓她自己有機會說話。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找到了她，也就真相大白;三，查精神病院院長，管理員，醫生，他們也都有問題;四，我得再和王磊談談。”

賀鳴負責查資料，於鵬負責查精神病院的人，蘇芒負責找人，葉寧又回到王磊的病房。

“他那樣多久了?”

“自從你走了，他一直就那樣。”

“你沒進去過吧?”

“沒有。葉寧，你說他真的沒有問題嗎?你看他現在的這種狀況，看著可不像一個正常人呀！”

“他這樣已經很好了。一個青少年被關在精神病院，三年的時間，他還能這樣，他已經很不容易了。”

葉寧推門進去，床底的人聽到有人進來，身體不斷的往後縮。

葉寧側著身子躺在地上，雖然是五月的天氣，但是地板上卻很冰，那種冰冷，好像能冰到人的骨髓裡，能把人的血液也凍住了。

“你叫什麽名字呀?”

他好像什麽都聽不到，視線一直盯著醫院淺藍色的地板。但是，從葉寧躺下那刻，他的手就一直攥著。

“我知道你沒有生病，但是你一直什麽都不說，我是沒法幫助你的。”

他不在盯著地板，好像很累一樣，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葉寧也不再說話，就那麽躺著，十分鍾，二十分鍾，看著他身體漸漸的放松，她知道，他真的是睡著了。

那樣的姿勢，那麽冰冷的地板，如果不是真的堅持到了極點，沒有哪個人能睡得著。

常海從門外看的時候，就發現葉寧躺在地上，從這個角度，他看不到葉寧是不是真的睡著了，但是，他能看到那個一臉蒼白的男孩是真的睡著了。

於鵬把醫院的人走訪了個遍，但是對於醫院有人虐待王磊的事情，精神病院所有的人都拒不承認。

於鵬沒有見過王磊，他不知道，葉寧的這些判斷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王磊真的是葉寧所說的那樣，根本就沒有病，那麽真的有人敢把他關在這兒嗎?如果他真的是有病，那麽身上磕磕碰碰是在所難免的。

他看到常海站在病房門口。從門上的窗戶裡，他看到躲在床下的瘦弱男孩，還有躺在地上的葉寧。

“怎麽回事?”

“那孩子之前我進去，受到了驚嚇，就躲在了床下。後來，葉寧進去了，也躺在那兒和他說話，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就應該是睡著了。”

“葉寧也睡著了?”

“估計是吧！她保持這個動作已經快三個小時了。”

“那麽冷的地，你怎麽不進去把她叫醒。”

“她讓我不要進去。”

“你可倒是聽她的話。”

於鵬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組裡考慮到葉寧是一個女孩子，所以讓常海搭檔，現在倒好，搭檔成了小跟班。

葉寧的睡眠很淺，又因為躺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當於鵬來的時候，她就醒了。她本以為，於鵬會直接進來，到沒想到，被常海關在了門外。

葉寧坐起身來，拉下了床上的被子，準備蓋在縮成一團的王磊身上。但是，當她碰到他的時候，王磊發出尖銳的叫聲。

門口的於鵬和常海以為發生了什麽，衝了進來。

看到有人進來，王磊更像是發瘋一樣，用頭撞著床板。

還沒等在王磊身邊的葉寧反應過來，常海已經衝進來，強製著把他從床底下拖了出去。

在常海懷裡的男孩更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就像被獵犬咬住的獵物一樣，拚死的掙扎。

葉寧上去使勁的抱住他，讓常海離開。

常海和於鵬雖然沒明白，但是還是退了開。

在葉寧懷裡的小獸終於停了下來。

“王磊，你很清楚，只要你還在這兒，躲在哪兒都會被壞人找到的。現在，你有機會離開這兒了，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我們就帶著你離開這兒。”

他突然像發了狠似的，一口咬住了葉寧的胳膊。

現在已經是五月的天氣了，葉寧隻穿了一個單衣，幾秒鍾的時間，灰色的外套上就有了血的痕跡。

於鵬和長海看葉寧的示意，他們不能明白，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咬成這樣，一點兒聲音都沒發，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於鵬盯著她，難道她沒有痛感嗎?

嘴裡的血腥味就像烈火一樣終於把王磊心上的堅冰融化了。

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最開始只是流淚，但最後只是撕心裂肺的喊，那樣的哭聲，讓於鵬和常海的心臟都覺得在顫。

是什麽樣的疼痛，是什麽樣的委屈，讓一個孩子這樣的崩潰。

“你能救救我媽媽嗎?”

“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帶你和你媽媽離開這兒。”

相比較葉寧這邊，蘇芒這邊確實是舉步維艱。

他走訪了精神病院所有的員工，可是好像在他談話的前幾分鍾有人給他們同意過口徑一樣，對他的問題，幾乎所有的人回答都差不多。

蘇芒知道，葉寧的猜測肯定是真確的。不然，背後的人，何必給這群人統一口徑呢。

他知道，現在這群人，便面看是銅牆鐵壁，但是，只要他撬開了第一個人的嘴，其他人也就會散掉。可是，拿誰開刀呢！

坐在大廳的所有人都不敢直視蘇芒，生害怕他第一個拿自己開刀。

“秦醫生，我們私下談談。”

葉寧看過這兒的資料，這個秦醫生在這兒已經工作了三十年了，如果這個精神病院真的是有什麽事情，那他肯定是知道的。

“蘇警官，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問我我也沒什麽可以說呀！”

“沒事，我們就找個地方隨便聊聊。”

蘇芒明白，這群人是害怕哲理的某一個人，如果集體提問， 他們絕對是沒有膽量說出來的。但是，私底下，只要方法對，蘇芒知道，一定會有人開口的。

“蘇警官這是要刑訊逼供嗎?”

看來是有人急了。蘇芒看著這個嚴肅的中年男人。

他是這兒的副院長，很顯然，這個男人是並不想讓蘇芒和這個秦醫生獨處。

“副院長，你哪兒看到了我刑訊逼供了?怎麽，你們這兒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你們是警察又怎麽樣?誰給你們的權利拷我們的員工的?”

“誰拷你們了?”

蘇芒並不知道葉寧拷過別人。

“就是之前那個葉警官。我可以告訴你，我認識你們高局長，我一定要舉報你們。”

蘇芒有點兒樂了。這真是瞌睡了有人給遞了個枕頭，這剛好要查高尚，就有人主動跳出來主動承認了。

許是看到蘇芒盯著自己，那個嚴肅的副院長終於意識到自己說漏了。

“放心，你可以向高局長舉報葉警官。但是，我給你說，葉警官是省裡警察廳的編制，你得去省裡舉報才行。”

嚴肅的男人好像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是省裡來查。

這顯然是詐對了，這個精神病院是真的有問題，要不然，聽到省裡來查，他怎麽臉色都變了。更何況，自己剛才也不是胡說，葉寧確是是省廳的編外人員，所以真舉報，也得去省裡舉報。

蘇芒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那個秦醫生隻好站了起來。離開座位的時候，他看了那個副院長一眼，那個臉色發白的男人很顯然是外強中乾，被蘇芒詐了一句就有點六神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