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嵐峰他們的笑容不夠自然,淺軒依然有些疑惑,看著孫長慶說,“百花聖母已經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請你去!”
孫長慶大驚,臉瞬間因驚駭和激動漲得通紅,忙不迭地去了。嵐峰和諸平對視了一眼,也趕了過去——他們可不相信百花聖母能找出什麽解決的方法,甚至懷疑她連真相如何都不知道。他們要跟過去,看看百花聖母到底在搞出什麽名堂。
他們到達百花聖母的禪堂之後,百花聖母半閉著她那狹長的狼眸,不緊不慢地說這是祝融家族祭品的表記,下毒的人應該是讓老婆,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孫冰清——竟然和嵐峰說的一樣!她是怎麽知道的!?難道她在孫長慶的屋子裡裝了竊聽器!?不對啊!如果她是竊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之後再叫淺軒過來的,那淺軒應該在他們說完話後一段時間才能到達。可是淺軒到達的時候他們剛剛說完,從時間上來說是不可能的……那她是怎麽知道的?
嵐峰和諸平一開始很是驚駭和不解,但很快便“想通了”——按照“江湖”規矩,這些邪門歪道們彼此之間都會互通聲氣,就算百花聖母對祝融家族的事毫無印象,找人一問也會了然。
“既然事情是如此,光是為你女兒解毒是無法真正地解決問題的。”百花聖母半睜著眼睛瞄著他們,不動聲色地用目光把他們籠罩。“所以,我決定用法術召喚祝融家信奉的山神,和他溝通一下,讓他放過你的女兒,這樣問題就能徹底解決。”
嵐峰和諸平在心裡冷笑了一下。真是聰明啊。這樣就可以回避給孫冰清解毒的問題了——估計她根本不會解毒,還可以顯得更有本事。至於和山神溝通,那更是裝神弄鬼完全沒有譜的事情。她只要再施展騙術,把孫長慶騙住了,不僅可以成功地把他打發走,更可以留下一篇“製服山神”的佳話——這個女人還真會算帳啊。
“因為做法需要淨化環境和法力,我必須清場,只能和孫冰清在一起……你們如果擔心的話,可以在不遠處的淨室等候。”
於是嵐峰和諸平就和孫長慶一起被請到了一間房子裡。說是“淨室”,果然是“茫茫大地真乾淨”,裡面除了幾個蒲團什麽都沒有,從窗戶可以看到百花聖母召喚山神的“聖堂”——它離百花堂的主體建築稍微遠一點,坐落在一片草地上,但與這間淨室之間並沒有什麽障礙物,從這裡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應淺軒的要求,嵐峰和諸平坐在蒲團上——其實他們根本不可以被稱為是坐,他們的腿保持著緊張狀態,身體也是懸空的,處於隨時可以跳起來的狀態。一定會出現讓他們跳起來的狀況的。因為百花聖母一定要在他們面前表演——否則剛才不會讓他們聽她和孫長慶的談話,也不會把他們安置在這個可以看到聖堂的淨室裡!
從這裡看。聖堂的背後是山。這座山不小,在黑漆漆的夜色裡就像一個蹲伏著的野獸。而聖堂,就像它挨著地面的頭顱。窗戶裡發出的燈光則像它的兩隻眼睛。忽然這兩隻眼睛閉上了——燈光熄滅了?
窗外陡然刮過一陣異樣的風,嵐峰和諸平覺得要發生什麽事,朝聖堂那邊看去,頓時感到寒毛都立了起來。在聖堂之後,有個巨人朝聖堂走了過來——目測應該有兩層樓高,具體形貌看不出清楚,但是身體邊緣有電火花一樣的東西發亮散落,眼睛更是紅彤彤的宛如兩個大燈。
轉眼間它就走到了聖堂前面——等它走近後諸平和嵐峰才發現自己真是低估了它的塊頭——它足足有四五層樓高,
剛才看起來矮只是因為它離得遠。它走到聖堂邊後就凝立不動,似乎在和百花聖母用法力交流,又想是和她在用法力對抗。忽然,它開始後退,又像是在縮小——更像是在縮小——似乎是被百花聖母說服或是用法力壓製住了。然而沒縮小多少又忽然變大,就像暴怒了或是壓製住了百花聖母的法力。接著卻又很快開始縮小。如此反覆幾次之後,看起來就像百花聖母在和巨人激烈地鬥法,互有勝負,僵持不下。嵐峰和諸平一直呆呆地看著——他們依然認為這是騙術,但因為這個情景實在太出他們意料,看到之後更有一種夢魘般的恐怖感,導致他們陷短暫地陷入了呆滯。
那邊“僵持不下”的情況終於發生了改變。巨人迅速地縮小,忽然消失不見。嵐峰如夢初醒,跳起來衝了出去——那個巨人肯定是某種機械,那發光的東西肯定是化學藥品……如此巨大的機械肯定會有極大的重量,走到這裡,並在這裡前進後退——如果那是前進和後退的話,一定會在這裡留下腳印!
然而草地上卻什麽都沒有。難道是它的腳印太淺?嵐峰準備回去找電筒,諸平卻早已知道他的心意,跑過來遞給他一個電筒。
然而事實卻讓他們大感驚駭外加毛骨悚然——草地上不僅沒有腳印,也沒有他們所認為的化學藥品的殘留——現在雖然黑漆漆的,但腳印之類的印記通過電筒光還是可以看出來的。而且之前那些發光的東西是呈散落狀,如果掉落在這裡,絕對會撒得到處都是,通過電筒光也絕對可以看得到。
諸平和嵐峰面面相覷,雖然他們依舊堅定地認為這是騙術,一個念頭卻如海怪一樣浮上了心頭——難道剛才那個東西真是超自然生物?
淺軒和百花堂的其他工作人員也來了。嵐峰和諸平不敢繼續在這裡逗留——怕會暴露自己的查案意圖,很不情願地走到聖堂門前。百花聖母已經出關了,那對狼眸還是半睜半閉,臉上則是似笑非笑,對孫長慶說,“我已經說服了山神,放過你女兒了……這下你的妻子可以安心了。你盡快回家去,叫她為你女兒解毒吧。”
諸平心頭一緊:說真的,他覺得這個所謂的祝融家族很古怪,有調查他們的必要,如果讓孫長慶走了,事情恐怕不大好辦。而嵐峰心中更是亂得翻江倒海——如果孫長慶走了,他該跟過去調查嗎?但是這邊的調查怎麽辦?雖然不能說百花聖母就一定和後白袍教有關系,但祝融家族和後白袍教有關系的可能更小……難道他就這樣放掉這個機會麽?十多年來他終於抓到這個機會,難道就這樣放掉麽!?
還好孫長慶不願回去。可能是覺得妻子已經宛如一個陌生的壞人,他無法面對她並對她感到恐懼,所以提出他把妻子叫出來,讓百花聖母看著她給女兒解毒——簡直是把百花聖母看成無所不能的人了。諸平松了一口氣。嵐峰心裡的感受更是複雜得難以形容,也正因為如此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諸平發現了,趕緊找了個借口把嵐峰拉回了寢室。之後也沒有問他——一來嵐峰之前沒有追問他,二來他覺得到時候了嵐峰就會自己說的。
現在已經接近黎明,他們也感到很疲憊。他們躺在床上,想著之前看到的怪異景象,心潮起伏,漸漸地想得很疲憊,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們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面喧嘩大氣。他們趕緊跳起來,衝到外面,赫然發現大家全部聚集在孫長慶和女兒所住的淨室前面。他們分開人群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見淨室地上到處是血,孫長慶和孫冰清已經不見蹤影。
諸平以最快的速度掃視了一下現場,咬著牙皺了皺眉頭。這裡的出血量至少有好幾升,已經達到了一個成年人的大部分血量。表明至少孫長慶遇害了。甚至可能是孫長慶和孫冰清一起遇害了。是什麽人乾的?難道是祝融家族的人?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朝嵐峰看了一眼——他已經猜到嵐峰知道祝融家族的內情。卻見嵐峰臉色鐵青,甚至手也在微微顫抖,和平時冷靜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他有一次被嚴重地驚到,忍不住猜測嵐峰和祝融家族之間到底有多嚴重的內情,也知道現在得靠他一個人勘察現場了。
然而還沒等他做什麽,百花聖母就來了。她雙眉倒豎,一臉憤怒和殺氣,站在那灘血跡前面,久久不說話,一說話就把大家嚇了一跳。
那是一種很冷很鋒利的聲音,即使是諸平也有了耳朵和心頭被冰刃切割的感覺。不過也正因為這個激發了他的緊張感,使他的感官高度靈敏。
“這是昨晚上那個山妖做的,”她義正辭嚴地說,“因為我趕走了它,它覺得丟了面子,就趁我休息時來殺害了孫長慶和孫冰清……真是卑鄙無恥的東西,我一定會滅了它,為他們報仇……雖然他們沒有加入我們百花堂,但既然進了百花堂,就是我的善眾,我一定要為他們討個公道!”
百花堂的信眾早已被她洗了腦,聽她這樣說竟然大聲叫好。諸平心中則對她頗為不齒。剛才他一面在聽她說話,一面在不動聲色地審視圍在一旁的教眾和百花堂的工作人員。結果讓他發現,那個間接導致他們見到所謂的蜘蛛大君的跛子信徒有一點古怪。
首先,他的表情看起來“太乾淨”了。不慌不怒不怕不懷疑,過於平淡。有時候過於平淡的表情就等於在說此地無銀三百兩。接著,諸平在他的袖口發現了一塊血點。說來也巧,他今天穿的是紅褐色的衣服。也許正因為如此,這塊血點才能被保留下來——血剛濺上去的時候,在紅褐色的衣服上是顯不出的。因此他沒有發現,並沒有換下衣服。後來血跡乾涸,變成了黑色,在袖口上顯現出來,而他卻暫時沒有發現……他袖子上有血,是不是代表他和殺人案有關?
諸平剛想到這裡,百花聖母就結束了“演講”,信徒們轟然叫好。他心裡卻暗叫不好,心想百花聖母別光憑這些說辭就把這件事壓下去了,趕緊躲到一邊聯系了隊裡的同事。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淨室裡的血跡竟然變得一片狼藉,百花聖母也不見了。他駭然地看向嵐峰,嵐峰則用眼神告訴他到一邊說話。
“這個血案很有問題……”等到了僻靜的地方之後,嵐峰貼近他的耳邊,用最低的聲音對他說,“估計和百花堂的人有關!”
“嗯?”諸平一驚——說真的,他還以為嵐峰剛才已經喪失了觀察能力,看來他真是小瞧他了。
“我發現地面上的血跡有點不自然……一般來說血泊的邊緣都是不規則的流溢狀,而現場的一灘血跡的一個邊緣卻過於規整,像是被什麽東西擦過了……看來現場在被我們發現前就被人處理過,一部分血跡被擦掉了。而且,在你走後,一個聖女忽然翻起了白眼,然後抽搐著跳起來,在地上打滾,把血跡都弄亂了。百花聖母就說她是受了山妖留下的邪氣的侵擾,把她抬走治療……估計是故意破壞現場!”
諸平連連點頭,正準備說自己發現了那個跛子信徒有問題,忽然看到淺軒正朝他們走來,本能地和嵐峰分了開來。
淺軒走到他們面前, 笑容有些怪異,“你們……在說悄悄話麽?看起來好親熱啊!”
“是啊……”嵐峰訕笑著說,“我們在說私事……我們是好兄弟!”
“哦!”淺軒的笑容依然怪異,盯著他們打量了幾眼,似乎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嵐峰和諸平表面上不以為然,心裡卻是緊張和疑惑:她這怪異的態度是怎麽回事?發現了什麽麽?
接到諸平的電話後,警察很快便趕來了。百花聖母對警察的到來似乎很不快,問大家是誰報的警,嵐峰和諸平自然裝傻,其他人也是一臉茫然。這次出警的是和嵐峰很熟的大劉他們組,看到嵐峰和諸平之後只是用眼神不動聲色地和他們交流了一下,便去勘察現場和問話。
和嵐峰和諸平一樣,他們對那個身材高大、身體異樣殘疾的跛子信徒也很注目——警察的職業病都是一樣的,對他進行了問話。按照跛子信徒的說法,他昨晚上先是和同事玩撲克,然後感覺疲累,便早早地睡了——他的寢室也是和別人合用,一覺睡到騷動發生,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在他們對跛子信徒問話的時候,諸平就站在不遠處。大劉知道他站在那裡一定有原因,便從眼角瞄了他一眼,發現他正注視著跛子信徒的袖口,立即朝那裡細看,立即發現了血斑。
跛子信徒對此倒泰然自若,說這是自己昨天手指被樹枝劃傷,滴上去的血。大劉要把這件衣服拿去化驗,他二話不說就把它脫了下來。他的態度讓大劉他們很是迷惑,覺得這塊血斑很可能沒什麽價值。便繼續戮力勘察現場和詢問其他人,希望能找到其他有價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