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一看著那位銀發銀甲的少女。
如果她能用少女這個稱呼的話。
天空的火焰流星墜落,只要軒一還抱著一絲想要搏取鎮守之位的想法,便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畢竟這不是像暉亡之林的時候,做縮頭烏龜的性價比其實很高。
但是在須彌山上,只有鎮守才有謀取最後勝利的機會,並且成為鎮守之後獲利極大,幾乎可以讓自己的戰力瞬間暴漲一個層次,並且將對應領域變成自己的主場。
這樣的機會,在軒一親自見識過之後,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當時才會有殺椒月奪鎮守的想法。
只不過最後下不去手罷了。
而現在很明顯是天空領域出了變故,軒一不來看看反而是奇怪的事情。
況且軒一距離流星的落點還那麽近。
所以在流星下落的第一瞬間,軒一和葉雅便迅速向著那裡趕去,連等待如同火獄一般的著落點冷卻的想法都不曾有過,而鬱清漩則被他們留在了外圍,雖然說這位學生會長就實力而言確實是不錯的法相境,如果類比的話差不多比謝君豪還要稍微強一個檔次,但此時對二人的幫助卻極為有限。
按照軒一的想法,他能夠護住葉雅已經是極限了,實在沒有能力再“保護”一個鬱清漩。
畢竟在親手近身格殺了星刀尺之後,軒一對自己的能力終於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在足夠近的距離下,借助足夠強的武器,軒一可以依靠自己遠超非人的力量和敏捷,幾乎可以殺死任何一個法相境,除了椒月那種致知能力特殊的,就算是方才的莉薇爾,被他欺身到三米之內發動進攻,對方不借助她的折紙戲法逃跑的話也必死無疑。
可是即使軒一也沒有想到,來到火流星的墜落點之後,會先看到從那隻大鳥嘴中吐出的帝雲歸。
還沒等他與帝雲歸寒暄,或者透露出某種危險的想法——帝雲歸是貨真價實的洞玄境,並且是戰鬥力強化的類別,如果這隻大鳥是他打下來的。
那麽是不是可以打一下帝雲歸的主意之類的想法。
可是隨即,那個接踵而至的墜星便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軒一心中所有蠢蠢欲動的火苗。
星城暗部的真正秘密武器,軒一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組別代號。
星九,就這麽華麗而簡潔地展現了她充滿了絕對壓迫力的實力,並且這種展示完美詮釋了星城的審美。
而帝雲歸接下來所說的那番話,軒一相信這是這個男人的肺腑之言,他由衷感到欽佩,但一點都不為自己想過殺死帝雲歸而感到愧疚。
畢竟他們生來就是不同的人,沿著不同的軌跡活下去。
獅子或許不屑於吃那些自死的,腐爛的獵物。
但是鬣狗天生就是食腐而生。
所以當星九向周圍發出最後的挑戰時,軒一一點應戰的意思都沒有。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而方才星九說的那句喜歡吃成熟果實軒一差點都要山呼萬歲了,又哪裡會想觸這位已經證明她是這座須彌山上最危險的獵手之一的霉頭。
老實說,只有像類似於椒月那種,明顯接近精疲力竭,自己又處於一千多米之上的高空且手握電磁迅雷槍的時候,軒一才會懂一點類似的心思,除此之外,不要說眼前的星九是不是外強中乾虛張聲勢,銀甲下的身體早已經接近崩潰,就算對方真的趴在地上看起來就要死了,站在二三十米外的軒一也不會考慮補刀。
除非說對方是被他打成這個樣子的。
這種危險到極點的超強洞玄境,軒一對他們有著天然的警惕心,這種時候,其實連生死感知都不能太相信。
當然,生死感知可以幫他判斷補刀的時候會不會被立刻反殺,也不能算是太過無用。
所以,當星九說出那句還有誰想來一戰的時候,在場人都沒有反應。
如果再拖一點時間,等到其他方面趕到的話,那就說不準了,畢竟星九再強,面對一隻已死的鎮守魔獸這樣的誘惑,沒有人會希望保持一對一單挑的格局。
但是,並沒有那麽多時間。
一來是幾個大勢力距離這裡都比較遠,並且其實出動洞玄境還是有風險的,畢竟稍早時候蘭葉帝國剛被一鍋端了,前事之鑒,後事之師。
沒有人會在如此貿然的輕舉妄動。
所以星九此時的時間,說多當然不多,但說少的話,她多說幾句話自然是夠的。
葉雅當然也沒有意見。
星九看到周圍沒有任何回應,望向遠方的時候,也沒有感應到足夠強大可以對她構成威脅的氣息,不由輕歎了口氣:“那還真是無趣啊。”
然後她笑了笑看向四周:“現在你們還有機會出手,但如果一會還想打攪的話,那麽我就沒有這麽好說話了。”
軒一與葉雅都清楚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事實上,在榨取靈性召喚鎮守兵器的時候,對方會暫時處於一個相當沒有防備的狀態,這個時候攻擊星九當然可以事半功倍,但同樣,你這是要和她結上不死不休的大仇。
而帝雲歸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榨取鎮守魔獸靈性召喚鎮守兵器的場景,但是他對此大致還是清楚的,所以他一點都不感覺意外,只是聳聳肩道:“那麽我只能很感謝你能讓我旁觀這一幕了。”
星九罕見地露出平靜的微笑:“畢竟有些事情,有觀眾和沒觀眾感覺還是不太一樣的。”
這樣說著,少女平靜伸出了素白的手掌,手心向下,閉起了眼睛。
是的,當確認之後,她便真的開始堂而皇之地開始了呼喚。
一粒粒鮮紅的血珠從三足金烏的皮膚下沁出,然後如同有生命一般地開始聚沙成塔,軒一,葉雅,帝雲歸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前兩人倒也罷了,畢竟接連兩個領域鎮守的誕生他們都在現場,但是帝雲歸不一樣。
帝雲歸其實是第一批和主力分道揚鑣的人,早在斯特共和國撤離城市領域的時候,他便已經和大部隊分開,獨自前往了天空領域。
畢竟他本來就是獨來獨往的性格,這次斯特共和國有曦子權坐鎮,還有帝子菁充當她哥哥的左右手,自己充其量不過做一個打手,既然這樣,還不如更好地實現自己的價值。
七大領域之中,哪裡還有比天空更適合雲與雨的地方呢?
所以從最開始,帝雲歸所瞄準的就是天空領域。
他明白自己當然有做鎮守的實力,如果能再多一點運氣就更好了。
如果沒有運氣的話,那麽只能依靠更多的實力來彌補了。
但事實上,帝雲歸實力馬馬虎虎,運氣卻差了許多。
他確實先找到了這只在天空之城上睡覺的三足金烏,並且在謹慎試探之後和對方展開了足夠激烈卻因為遠離大地鮮為人知的戰鬥。
他甚至有些時候還處在上風,甚至已經開始設想將這隻三足金烏殺死之後如何處理它這具龐大而昂貴的身軀的事情。
但是最後,由於這個銀發少女的橫插一腳——表面上協助,但最終卻將三足金烏逐漸逼上絕境,讓它不顧一切對自己這個“弱者”下手,傷其十指不如斷卻一指地將自己吞下腹中。
再往後,就是他雖然不太清楚,但是也能推理個八九不離十的真相。
銀發少女獨自一人將這隻三足金烏從九天之上擊墜,然後進而將其殺死。
雖然對方謙辭說自己消耗了三足金烏的氣力,但作為親手和這隻鎮守魔手過的人,帝雲歸清楚知道,即使自己不和三足金烏激鬥那麽長的時間,她依舊有獨力將其殺死的能力。
不過這個時間會更長,過程會更加艱難罷了。
但是——如果自己能夠以逸待勞地在旁邊窺探,並且恰到好處地出手,那麽倒還真有機會將這個天空鎮守之位收入囊中。
雖然稍微有些名不正而言不順,但是這個世間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只看結果的。
倒是現在,自己重傷難愈,自然是不會對這個天空鎮守有太多想法。
畢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算自己拿下天空鎮守,沒有能力守下來的話同樣遺禍無窮。
帝雲歸看著那如同珊瑚珠一般的細小血珠逐漸在星九的手心下凝結成塔,在將眼前這一切銘記於心的同時,他也暗暗感慨——星城暗部什麽時候出了這樣一位如此年輕卻又如此強大的行走。
為何他之前一點情報都打聽不到?
星九感知著手下的血塔已經逐漸觸及自己的掌心,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慢慢將手探入那溫暖又粗糲的鮮血之塔中,握住那熾熱堅硬如同燒紅的鐵塊一般的物體。
然後用力拔出,鮮血之塔隨之崩塌。
軒一看著第三件出場的鎮守兵器,只有果然如此四個字在心中回蕩。
這是一把弓。
一把通體略帶橙黃如同用晶體鑄造一般的反曲弓。
天空鎮守兵器——落日弓。
星九信手掂了掂那把弓,表情略帶玩味但還算滿意。
是的,相比於三叉戟來說無論是顏值還是武器類比都已經高出了太多,即使是相對於那把沉重的玄黃尺,也有不少勝出之處。
星九從之前的戰鬥表現來看,應該是長於近戰,而拙於遠程,如今有了這把落日弓的輔助基本上算是如虎添翼。
而與此同時,隨著天空領域鎮守的塵埃落定,上方的天空之城開始慢慢凝結出天藍色的結界,而手握落日弓的星九身邊,也慢慢開始閃爍起星星點點的電火花。
當一個領域鎮守遠離自己的領域之後,這是必要的排斥手段,並且如今主要是因為森林領域還沒有自己的鎮守,否則的話星九再不離開就等同於宣戰。
“我想我要走了。”星九將那把弓背在肩上,然後扭頭靜靜說道。
那些小小的電火花圍繞著少女此起彼伏,雖然現在對於她來說還夠不成太大的影響。
但這本來就只是警告罷了。
帝雲歸笑了笑:“希望幾天后還有機會再見。”
“但願吧。”星九平靜回答。
然後她目視軒一,淡漠的臉上露出了某種奇特的笑意:“現在我可以說這麽說了。”
“如果你想完成你的奇跡的話。”
“那就請先打敗我吧。”
這樣說著,少女展開羽翼,如同火箭一般拔地而起,向著天空,向著自己的領域飛去。
幾秒鍾內,她的身影便消失在蔚藍色的天幕中。
如同火獄一般的墜落現場,只剩下軒一葉雅與帝雲歸三人。
不過他們都明白,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他人到來是一個必然。
“這隻鳥怎麽處理?”帝雲歸摸著鼻子看那隻巨大的三足金烏。
作為一隻頂級的洞玄魔獸身體,它身體的價值幾乎不可估量:“畢竟把它打下來我可是出了大力的。”
“我們沒有時間。”軒一靜靜說道:“最寶貴的東西已經被星九取走了。”
“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裡。”
……
……
軒一說的沒有錯,他們的當務之急是先離開現場。
畢竟已經受傷的帝雲歸,其實作為保姆已經不是那麽合格。
況且就算是合格的保姆,目前這座森林裡和帝雲歸一個級別的對手也太多了一點,並且如果帝雲歸還想繼續罩著他和葉雅,那麽帝雲歸就顯得有點不夠打了。
雖然說現在軒一和葉雅合作,已經可以對抗乃至於殺死一個普通的法相境,鬱清漩也相當於一個普通的法相境,但是法相境與洞玄境的差距雖然沒有致知境與法相境之間那麽令人絕望, 但同樣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大境界,即使是一個最弱的洞玄境,都足以抗衡一個最強的法相境。
而現在這座森林中,已知的洞玄境很可能超過十人之多。
三人離開墜落現場之後,先和躲避起來的鬱清漩匯合,這兩位倒是素來都耳聞過對方的大名,畢竟一個是雲遊天下的斯特帝族,另一個是葉夜學院的當代學生會長,如果是旁時見面,少不了幾句久仰久仰的寒暄。
但是現在畢竟情況特殊,嚴格來說這四個人都屬於喪家之犬,更分屬三個不同陣營,所謂離心離德,各懷鬼胎不外如是。
帝雲歸暫時不太想回斯特共和國陣營,畢竟有點丟人還受了傷需要緩一緩,而軒一當然沒有辦法回星城那邊,可想而知他回去必然是自投羅網,兔撞樹樁。
所以四個人稍微一合計,一致決定先聚攏一下蘭葉帝國大本營被襲擊之後潰逃出來的人員,再做下一步打算。
畢竟,這是葉雅答應過鬱清漩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