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射出的鋼釘穿越了漫長的軌跡,激起的音障在身後留下一道雪白色的湍流。
軒一看著那道湍流,手中長槍握緊。
如果是尋常法相境,比如之前那個謝君豪,軒一一槍射出便已經起身去為他收屍,但是帝子橫終究並非尋常法相境。
軒一射出的長釘確實足夠快,快到帝子橫沒有絲毫察覺,或者說他就算來得及察覺,他也來不及躲開。
隻是,他並不是隻有獨自一人。
當軒一扣動扳機的時候,另外一人便已經抬眼向著遠方望了過去。
當那道白色的湍流以十倍的音速突刺而來的時刻,他輕輕咦了一聲。
然後緩慢的,就如同大象一般挪動了一下腳步。
他隻挪了區區一小步,人便來到了帝子橫的身側,然後舉起了手掌。
長釘實在太快了,以至於連他也隻來得及做出這個防禦。
但當他舉起手掌的那一刻,一切便已經結束了。
軒一瞄準的是帝子橫的頭顱,而他便抬手替對方擋住。
他的手是平平凡凡的肉掌,但長釘打過來的時候,卻同一塊豆腐狠狠砸在了鐵板之上。
電磁槍的槍彈是用硬度極高的特種合金製作,可是那人的手卻比鋼鐵更硬,長釘就像豆腐那樣一寸寸崩解,然後前赴後繼,直到最後,整根鋼釘再也不複原本的形狀,化作一灘鐵泥,近乎赤紅地糊在他的手上。
他面無表情地伸手,將那團鐵泥如同拽膏藥一般從手心拽了下來連著大塊的皮膚一起,露出了其下慘白的筋肉,但是那人似乎一點都覺察不到疼痛。
帝子橫這個時候才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麽,他回頭看向那人,話語中帶著些許關切:“周奢,怎麽回事?”
周奢一頭灰白發色,看起來異常蒼老,可當你看他面容的時候才發現他其實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的青年,他望著軒一的方向,淡淡回答:“有老鼠。”
與此同時,第二槍接踵而至。
帝子橫冷笑一聲,身畔的太陽次第向著那道湍流而去,其速度竟然比利箭還快。
但是再快,比之長槍依然差之遠矣。
那些熾熱至極的金色火球如同一顆顆被射落的太陽,被長釘一穿而過,隻余下輕煙渺渺,還不等帝子橫臉上的冷笑變為驚訝,周奢已然右手握拳,筆直向著長釘來的方向砸去。
周奢先前用右手掌心去擋,結果掌皮被盡數灼傷,所以此時乾脆握起拳頭,與長釘針鋒相對。
之前那一擋,充其量不過是一塊砸向鐵板的豆腐,而今周奢同樣主動出擊,便如同兩顆彗星相向撞擊,刺目的光芒從二者相交住綻放而出,周奢默默向後倒退一步,然後看向帝子橫,向著對方攤開手掌:“有狙擊手,建議撤退。”
周奢的手中赫然是一根前端半毀的長釘,原來他在相交的那一刹那,先硬碰硬卸去一部分力道之後隨即變拳為掌,伸手將那根長釘牢牢抓在掌心,再借助一退的卸力,他便得到了一枚近乎完整的電磁槍子彈,從而判斷出遠方狙擊手使用的武器。
他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是一出手實力之強,實在駭人聽聞,居然還在帝子橫之上。
帝子橫顯然對周奢頗為尊敬,他聞言不假思索,回頭看著星鶴渡淡淡道:“閣下當真好手段,不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相信我們在這裡還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
這樣說著,他率先化作一道金色長虹,向著遠方密林飛掠而去,
周奢跟在他的身後掩護著身形,二人一前一後轉瞬便消失在視野不知所蹤。 軒一在遠處看著二人離開,心中才長舒一口氣。
他手中不過有三發子彈,一發殺了謝君豪,另外倆發都送給了那個周奢,結果都被對方輕描淡寫地擋下,雖然可能受了一點小傷,但絕對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如果對方不知難而退執意要戰,那麽軒一便不可避免要親自下場,如同星鶴渡所言一般死戰一場。
這樣想著,軒一收起了長槍背在背上,先繞到帝子橫離開的方向確認對方沒有埋伏殺一個回馬槍之後才到灰燼之中,來到星鶴渡的十米之外恭恭敬敬單膝下跪:“暗部專員軒一,未能及時歸隊導致少主遇險,罪該萬死,請少主責罰。”
星鶴渡面色稍微有些蒼白,方才的戰鬥之中周奢一味拖住鳩三讓自己與帝子橫單獨對決,原本他們二人本在伯仲之間,所以初時交戰近一個小時不分勝負,但是打的久了,對方比他高一個小境界的優勢便體現出來,再加之周奢一直在旁邊遊刃有余地擋住鳩三的所有攻擊,讓他不由有些心煩意亂,如此便落入下風,被帝子橫一招擊傷。
原本他以為自己要命絕於此,幾乎就要打算和帝子橫搏命的時候,軒一的鋼釘自千米之外來救急,生生將局勢扳了回去。
而當那二人走了之後,星鶴渡便就地坐下服藥療傷,順便等待遠處那個救援者和他見面。
此時當軒一真正出現在他的面前時,連他都不由多看了兩眼,然後淡淡開口:“你就是那個無法致知的格物圓滿?”
此正值用人之際,星鶴渡當然不會蠢到真像軒一所說讓他罪該萬死,其實連一死都舍不得。不過話又說回來,也虧得軒一在星守郡內部名聲頗大,即使連星鶴渡都有所耳聞。
畢竟一境圓滿之人,即使在星守郡這種地方滿打滿算,年青一代也不過是一手之數,即使星鶴渡自己,也不過是兩境巔峰不得圓滿。
可是話又說回來,既能格物圓滿,卻無法致知之人,世界之大星鶴渡也隻聽過軒一一人而已。
軒一不敢起身,跪在灰燼上恭敬回答道:“正是在下,只因年幼時體有頑疾流毒至今,所以一直無法致知。”
星鶴渡點了點頭,說了聲起來吧,軒一才慢慢從地上爬起,和他身後的鳩三筆直站在一處,等待星鶴渡自行療傷。
過了良久,星鶴渡才長舒一口氣,笑道:“他們帝族的手段果然非同小可,一個小覷之下便吃了大虧。”
軒一與鳩三都沒有說話,因為星鶴渡也不需要他們回答,兩個人隻要聆聽就夠了。
然後星鶴渡才站起身來,看向軒一:“你遲了這麽久才和我們匯合,一路上有何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