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的天空,此時一片寂靜。
只有寂寥的赤紅火炬在接天連地燃燒著。
由於之前星懷藥啟動了星城大陣,所以除了像葉萱這樣第一時間到場的頂級強者之外,其他人大多數都被隔絕在自己的小區域之中。
可饒是如此,此時火炬周圍仍然聚了不少人。
這些人中當然以星城為主,除了星主之外,除了星鬼斧以外的六大知事盡皆到場,而星瑰年雖然相隔甚遠,可仍在第二時間趕到,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穿著黑袍的銀發男子也停留在空中,葉萱多看了兩眼,才確定他就是星城那位曾經的閻王,【求死不得】星淮南。
除了星城之外,像自己這樣的客軍也不孤單,只是他們都站得稍遠,略略一看,幾大帝國基本上都在其中,不過沒有特別能夠叫得上名字。
畢竟雖然洞玄之上確實稱得上大人物,可是在葉萱面前,你沒有太微境真的很難說上話,也很難讓這位九公主記得你。
世界強者之中,奧斯之皇此次沒來,斯特行走曦遠鴻辭行已有一個多星期,而星主至今還沒有露面,自己理所當然是這裡最強的人。
可即使這樣,葉萱依然沒有向前湊近。
她很強是一回事,可是為了軒一選擇公然和整個星城敵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現在可不是當初軒一拒絕繼續為星城服務,她出手將軒一保下的關系了。
軒一現在已經是星城行走了,即使見了自己,也不過是平輩論交,至多向自己行一個晚輩禮也就是了。
可是誰又能夠料想,才剛剛成為行走半個月的時間,現在這個男孩竟然真的公開行刺工部知事星鬼斧。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不僅得手了,更是在自己這些可算得上當世最頂尖的存在面前悍然擊殺,不要說方才葉萱沒有製止的念頭,就算說她有,也只能是一記天道劍斬出,直接將軒一擊殺當場。
想要兩者皆活地挽回事態,即使強橫如葉萱,也很難做到,只有星主那種以時間為玩物的可怕權柄,才有機會。
不過方才那種情況,星主也袖手旁觀,真的是令人尋味,哪怕說星鬼斧和星主並不同屬一個白銀家族,可是任何一個勢力一個洞玄之上的頂級強者都是非常重要的財產,更不要說星鬼斧這種星城知事,可以位列星軌長老會的級別。
軒一才十五歲,哪怕是偷襲,哪怕是自己設定戰場,但能夠擊殺一位天市境的頂級強者,不要說自己十五歲做不做得到了,要問那位初代九公主,要問永耀至尊當初做不做得到。
可是,他做到也沒用了。
他要死了。
葉萱靜靜地想。
不要說葉雅喜歡他,就算是葉萱自己也喜歡他,這種情況,也只能看著他死去。
因為他真的做了最不該做的事情。
除非他能夠繼續將在場所有想讓他死的人都去死。
但這連葉萱自己都做不到了。
……
……
軒一站在空中,無憑無依。
方才那股無名之火把他燒得腦殼都快炸了。
只有當把手中這柄不知名的鏽劍刺入對方體內,看著他全身都化作蠟油燒成熊熊火炬的時候,他的心才稍微平靜了一點。
復仇的甘美快感只有那麽一瞬間,但接下來就是無盡的空虛。
所以軒一才會選擇在外面殺死星鬼斧。
是的,他在那個小世界中,以最後那種狀態,即使是全力和他戰鬥的星鬼斧,軒一都有把握正面將其擊殺,更何況一心想逃全無戰意的對方。
就好像他第一劍劃出來的時候,不砍對方的手臂,而是直接刺中心口,順便讓自己身上的火焰蔓延過去,那麽星鬼斧也便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軒一不想這麽做,不想這麽便宜他是一方面,哪怕說軒一沒有時間和能力把他千刀萬剮,但是像貓捉老鼠那樣玩玩再殺,讓復仇的快感多持續一會那當然也是極好的。
而更重要的是,軒一知道自己快死了。
這樣強大而不講道理的力量是從哪裡來的?
即使軒二沒有說,就意味軒一真的不知道嗎?
徹底放開霓凰之血對七夕紫蓂之毒的壓製,讓它以燃燒的姿態盡情綻放出來,你看現在這火焰在星鬼斧的殘軀上燒的多麽旺盛,你便應該想到如今軒一自己的身體內部究竟是什麽情形。
這樣可怕的力量,是透支自己所有的未來換取的,就好像說自己放棄星城行走的錦繡前程,而執意去做這件事情一樣。
原本當他選擇以七夕紫蓂助自己進階法相境的時候,其壽命便本身就可以計日以待了,就連星主之能,也不過是幫他凝固身上的時間,洗髓伐毛,自降境界來換取更多的壽命。
可是現在,自己身上的狀態在自己允許下,在軒二的操縱下,較之以往何止酷烈百倍。
緩慢的侵蝕與氧化,與肆無忌憚的燃燒之間的區別,任誰都分得清對吧。
所以,軒一才會最終做出這個決定。
反正對方都要死。
那麽就讓他用最盛大的方式死亡,總好過於默默無聞對吧。
畢竟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哪怕軒一從來沒有富貴過,但他依然想讓這些人知道他復仇的意志。
以及洞玄之上實在是太強了。
他拚盡全力才能夠勉強殺掉一個最弱的仇敵。
而剩下的,即使對方給他時間,他也沒力氣殺了。
他快要死了,所以沒時間了。
不過哪怕用這樣最盛大的方式完成復仇,但是復仇的快感依然隻存留了那麽一瞬。
空虛隨之將自己已經空空如也的軀殼塞滿,所以哪怕說那個銀發的女人來到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彎腰向自己行禮的時候,軒一還是感覺全身都輕飄飄的,再也拿不出一點力氣了。
哪怕對方也是自己的仇人,可是除非她自己湊上來讓少年一劍刺入她的胸膛,否則軒一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力氣再殺了。
以及——真的好蠢。
回頭看看的時候,才能夠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樣的蠢事。
當然,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如果在冥界有機會看到姐姐的話,他可以不用說自己什麽都沒做了。
他可以昂著頭,告訴姐姐。
“我殺了一個。”
星瑰年向著燃燒的少年行禮,然後開口道:“殿下。”
“您為何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