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柳思思那樣簡單的回答,軒軼還不覺得怎樣,但是妖妖卻隻感覺背後有絲絲的涼氣。
“你在這裡住了多久了?”妖妖問道。
她環顧四周,果然發現了一些端倪:這裡的庭院的草木,包括那些梅花與柳樹,都嚴重缺乏打理,枝條旁逸斜出,雖然多了幾分自然的美感,但是很明顯,和本身極有條理的布局並不是那麽絲絲吻合。
以及雖然是初春,萬物尚未生長萌芽的時刻,但是依然可以在湖邊的空地上看到許多雜草叢生的痕跡,似乎很久都沒有人打理了。
柳思思想了想:“有十年了吧。”
軒軼望著對方:“十年間都是你和吉米在這裡嗎?”
柳思思搖搖頭,睜大眼睛說道:“不,後來。”
“爸爸媽媽和所有人都不見了。”
軒軼聽著劉思思的描述,連他自己,都感到有點不寒而栗。
這樣一座大而奢華的頂級宅邸,被古老魔法守護著的的洞天之所,柳思思的父母,曾經是何等的存在,才能夠擁有這樣一座價值不可估量的宅邸,但就是這樣的地方,卻在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神秘失蹤,只剩下柳思思和她的那條叫做吉米的狗。
柳思思看樣子不會超過十五歲,那麽她所說的十年,基本上可以視作她自從記事起就居住在這裡。
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她的父母在消失的時候沒有帶她一起?
就好像是——被遺忘在這裡的地縛靈一般。
“你父母是什麽時候消失的?”軒軼問道。
柳思思輕輕咬了咬嘴唇:“我記不清了,但是至少有兩年了。”
這樣說著,她突然呀了一聲,驚覺了什麽,後退了兩步,一直退到了湖邊,松散的泥土落入湖水中化作絲絲的棕色線條,有各色的錦鯉湧上來好奇地聚攏。
柳思思忘記了一件事情。
她一時大意,引外人進了她的城堡,就好像獨居幽堡的公主邀請強盜來她家裡做客。
而且她還毫無防備地告訴對方這裡只有自己和吉米。
偏偏吉米已經病得連食物都吃不下了。
軒軼敏銳地覺察到了柳思思的情緒,雖然不排除對方有故意演戲的成分,但是更多的,可能真的是這位可能十二三歲就獨居在這裡的小姑娘,真的缺乏很多人情世故,有些事情上還算老成,但是更多的事情上天真的不可思議。
所以軒軼笑了笑說道:“不要擔心,我只是來給吉米治病的。”
當軒軼提到吉米,柳思思才明顯放寬了心,這座宅邸有父母留下來守護自己的魔法,如果不是自己引路,再多的壞人也沒有辦法進來傷害到自己,可是偏偏現在吉米生病了,自己有沒有辦法治。
一個人的生活已經夠孤單了,柳思思不敢想象失去了吉米自己又該怎麽過。
她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了湖上的石橋。
“請跟我來。”
……
……
軒軼和妖妖跟著柳思思一路走過了湖上的石橋,穿過湖中的石亭,走到那座七層高樓的近處時,便聽到了帶著威脅意味的低低嗚咽聲。
柳思思急忙跑過去,軒軼看時,才看到一條毛色已經有些發白的金毛大狗正衝著他們呲牙,而柳思思則抱住了大狗的脖子:“吉米,吉米不要凶。”
“他們是我找來幫你的。”
似乎是金毛聽懂了柳思思的話,或者是單純地受到了主人的安撫,它慢慢收起隨時要撲上來的氣勢,將足有柳思思兩倍那麽大的身軀趴了下來,有氣無力地搖了搖尾巴。
軒軼一步一步走了上去,他清楚感受到這隻金毛的緊張,以及,隨著距離的接近,軒軼的氣機也慢慢捕捉到了對方。
答案也正像軒軼最初猜測的那樣。
這條狗並沒有什麽病,如果真的說有什麽病的話,那麽唯一的病就是它實在太老了。
或許它是柳思思的父母年輕時候就養的狗,甚至會更久,因為這條狗的壽命已經超過了三十歲,而正常的金毛犬通常只有不到二十歲的壽命。
它活得太久了,所以也老的快要死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衰老是軒軼沒有辦法治療的病,有多少權能通天的大人物最終都沒能抵敵得了時間的侵襲。
妖妖跟在軒軼的身後,感知著軒軼的情緒,還有,雖然她比柳思思要小,但是卻遠遠比柳思思更通人情世故,她也很快發現這條叫做吉米的狗已經太老了。
甚至說連柳思思自己都應該清楚,只是她不想,也不願相信。
柳思思看著半晌沒有說話的軒軼,咬了咬嘴唇,輕輕問道:“大夫,能治嗎?”
軒軼想了想,然後自己從黑鐵戒指中取出一瓶靈液出來——他的動作隱蔽,看起來就像是從衣袖中取出來的一樣。
妖妖看著軒軼的動作,想說話,但是最終都忍住了。
用來行醫的藥其實絕大多數都在妖妖身上,只有極少數軒軼隨身攜帶,當然,這些藥要麽幾乎沒有被用到的機會,要麽便是十分珍貴。
妖妖並不認得靈液,但是她敏感地相信原因會是後者。
軒軼已經走到了柳思思和吉米的面前,然後自己半蹲了下來,看著金毛大狗琥珀色的漂亮眼睛。
是的,這條狗真的很漂亮,老了都這樣漂亮,讓人不由聯想到它年輕時候的樣子。
那個時候它一定還可以在這個園林中自由自在的奔跑,而不是臥在這裡徒勞地等待自己的死去。
軒軼當然對衰老毫無辦法。
但是他對如何讓快要死的家夥多活一段時間,卻是很有經驗。
因為他自己才是真正那個隨時都可能會死的人。
總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將靈液的瓶塞打開,然後放到了吉米的嘴邊,柳思思緊張地看著軒軼,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正在這個時候,吉米突然張開大嘴,整個將軒軼伸出的手咬住,其勢如雷電一般,完全看不出它有衰老的姿態,柳思思嚇了一跳,站起身來便要用力踢這個不長進的家夥,卻看到一隻手在吉米嘴裡的黑發醫生戴著那張籠罩著半張臉的黑色面具,對著她露出了溫和的笑意。
那個笑容,幾乎是柳思思三年來看過的最欣慰溫暖的笑容。
“它還想活下去呢。”軒軼輕輕說道,然後拍了拍吉米的頭。
吉米搖了搖尾巴,將少年的手吐了出去。
少年的手毫發無傷,因為從開始起,吉米用的就是含這樣一個動作。
只是那瓶靈液已經空空如也,被吉米本能地用吮吸一般的態度,完全吸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