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這位藍色大氅的城主大人背後行走著,但是軒軼的心情並不像他表面上那樣平靜。
沉重的龜殼當然背在少年的身後而不是就這樣扔在原地,甚至說軒軼壓根沒有借道將這個龜殼交給妖妖保管的心思。
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告訴妖妖自己要去給城主小姐看病這件事情。
但是有些事情,可能生來就會躲不過,就好像當他看到那個在菜市場上豎立的告示的時候,第一眼就告訴自己他不想去趟這趟渾水,但是命運來襲擊的時候總讓你無路可逃。
棘北海真的是一位蠻厲害的大人物呢。
雖然這些大人物似乎個個都很厲害的樣子。
軒軼看著棘北海的背影,這樣想道,絲毫沒有自己可能也是很多人眼中的大人物這樣的錯覺。
少年跟在棘北海的身後,一路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流都被提前人為地清空,雖然說一直都知道棘家才是蘭陰城的真正主人,但是聽人敘說總是沒有親眼所見來得深刻。
他們最終走進了棘府深深的宅院之內,雖然比不上柳宅的寬闊精致,但同樣是有著千年歷史的宅院,其中處處都看得到厚重。
只是和之前在大街上一樣。
軒軼沒有看到一個人。
就好像他在攤子上打了個瞌睡,眼前只是自己做的一個虛幻而荒誕的夢。
但是軒軼不需要擰自己一下就很清楚,眼前的當然不是夢,而是比夢更荒誕的真實。
棘北海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這當然是一種威脅,但是這種威脅對軒軼並沒有太過奏效,因為如同趙雪宜所說,這裡並不是星城,星城一來無法大張旗鼓地出動足夠抓捕軒軼的陣容對他造成實質的威脅,更重要的是,自己和蘭葉帝國,或者說第九軍團的關系很好。
畢竟在須彌山上軒軼親手將蘭葉帝國的聲望刷到了憧憬,還有葉雅的愛慕,在之後軒軼還了解到葉萱因為壓注了自己會成為千星試的勝利者,所以贏得了星海聯盟2.5%的股份,雖然說葉萱曾經嘗試用這2.5%的股份換取帶走軒軼屍體的機會,但是由於最後軒軼自行逃走,所以反而給萱殿下省了一大筆錢。
只要軒軼自己不想死的話,在蘭葉帝國沒有什麽人能夠殺他,尤其是像棘北海趙雪宜這種與蘭葉帝國官方關系密切的人。
但是當棘北海將這樣的威脅轉化為讓自己幫他給她女兒看病上,軒軼就無法拒絕這個請求了。
因為這是很好的等價交換。
軒軼答應治好棘小姐的病,而棘北海則保證軒軼的秘密不會被星城發現。
所以少年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
……
穿過了層層煙柳畫橋,最後到了一個僻靜小院,小院擺設精細,樓台亭榭,處處都能夠品出心意,棘北海在小院院外站定,然後回頭向著軒軼做了個請的姿勢。
軒軼稍稍有點詫異。
棘北海這是不打算一起進去嗎?
哪有說父親請醫生給女兒看病自己不陪同的道理?
軒軼皺了皺眉頭,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轉身大踏步走入院門之內。棘北海站在原地等候,既沒有遠離,但是也沒有跟上來,就好像一尊青石製成的雕塑。
軒軼走進門之後,馬上就有白衣美貌的婢女走了過來,向著軒軼行了個禮:“敢問公子是城主請來的醫生嗎?”
軒軼點了點頭,她便笑了笑:“請跟我來。”
一路上這位白衣婢女並沒有對軒軼說任何的閑話,似乎是高門大戶平日裡管教頗嚴的緣故,而另一方面,軒軼算得上是被棘北海強逼過來看病的,所以多少也存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中的想法,既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那就姑且過來看一下棘小姐的病能不能治,看完再做分教。
既然這樣,軒軼自然就沒有心情再去多打探一點棘小姐的事情,不過棘北海停在門外不進來的事情始終盤旋在少年的胸中,雖然說軒軼不是好奇心很強的類型,但是在上了小樓之後,還是忍不住問道:“城主大人次次都不過來嗎?”
白衣婢女默不作聲,繼續向前,並沒有回答軒軼半個字。
軒軼討了個沒趣,但是表情沒有絲毫沮喪,反而略帶玩味的摸了摸鼻子。
就像之前棘北海剛剛說過的,有些時候,沒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這個小樓不過三層高,不過小院景色優美,周圍有沒有什麽高大建築,所以上到三樓便幾乎能夠遍覽蘭陰城的小半風景,三樓上是一座很大的繡房,白衣婢女也在門口站定,然後向門中通報道:“小姐,醫生到了。”
裡面隨即傳來一聲柔柔的女聲,柔弱文靜但是帶著少許的漫不經心:“讓他進來吧。”
軒軼看了白衣婢女一眼,對方這次同樣沒有跟他進去的意思。
難道棘家人都這麽心大嗎?
還是說棘小姐真的人如其名, 長得滿身荊棘,以至於可以毫不擔心地讓她和自己這樣的青年男子孤處一室?
這樣想著,但是軒軼畢竟是藝高人膽大,最後還是自己動手推開了房門,隻聞得撲鼻的熏香穿門而出,雖然現在是初春,寒意未退,但是繡房內似乎更是爐火熊熊,熱的嚇人。
我怎麽突然感覺棘北海和這位婢女有什麽針對我的陰謀啊。
軒軼冷不丁打了個冷戰。
不過他現在是藥師琉璃體,體內還有七夕紫蓂,除了七夕紫蓂本身,天下再也沒有能把他毒倒的毒藥,就算是通常不被定義為毒藥的媚藥,對他來說其實也沒有半點功效。
請不要問軒軼是怎麽知道的,怎麽說他自己也是個職業的藥劑師,媚藥本來就是他配藥的種類之一。
所以大概能夠提前剔除來自於世界和作者的惡意?
軒軼這樣想著,走了進去,白衣婢女在他身後將房門合上,而繡房本身很大,裡面的牆壁中燒著數盆炭火與焚香,屏風重重,一時間竟然看不到所謂的棘小姐身在何處。
軒軼也沒有再前進一步,而是站在門口處,自己躬身行了一禮:“軒軼見過棘小姐,敢問小姐有何不適。”
棘小姐在屏風後笑了笑,聲音很輕,似乎肺腑虛弱:“軒大夫不用客氣,白凝雖然身在閨中,但多少還是聽過軒大夫的些許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