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發生的關於自己的變化,身在漩渦中心的葉雅一無所知。
她只是很開心。
借著混亂一路從星城行宮飄出來不久,回頭時她就再看到那朵綻放在天空中的滴血蘭花,輕咬了嘴唇的同時,默默告訴自己:你們既然挑了一位不合格的九公主,那麽便應該在她闖出更大禍事之前把她廢掉。
少女對這座龐大的城市一無所知,葉雅居住最久的兩座城市,蘭藍聖城位於聖湖中央,由於天然是島的因素,雖然幾百年來填湖造陸的工程從未停止,但是受土地所限,常住人口只有幾十萬之多,所以更多只是承擔首都職能,而經濟中心的職能,更多由岸上的蘭陰城來承擔。
至於青葉城,盡管說地處平原,人口容納力極強,但畢竟是九公主居所,葉青衣冠塚所在地。所以與其說它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說是一個偽裝成城市的軍營,這裡生活的人們九CD是蘭葉第九軍團現役的軍人及其家屬,戶籍管理極其嚴格,以至於外人沒有關系就想在這裡落戶難如登天。
但是星城不一樣,在永耀至尊統治這座城市的三百年間,它逐漸脫胎換骨,從一個極度排外隱藏於天地之間的古老城池,慢慢蛻變成為如今的世界第一大都市,甚至連商業聯邦的昆卡都要稍遜一籌。
這座城市以星守郡為依托,向外吸納了大量的人口,雖然絕大多數人口都是為了奉養那核心的原住族群而存在,可是依然極大促進了這座城市的繁榮。
這,反而讓一直深居簡出的葉雅無所適從。
她只是望著那聳立於天際的天空塔,以此為信標,隱藏著自己的形體,悄無聲息地向那裡進發。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或者說真要爬到天空塔塔頂看看這座城市的風景,但是,其實她最想做的,不過是先離開那裡罷了。
從來都不想做九公主的她,如今終於可以不以九公主的身份活下去。
這便是最開心的事情了。
……
……
“竹聲,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蘭柚雲看著對面戎裝的男子:“我給葉雅喝了牛奶。”
他們現在在蘭葉使館之內,相對於僻靜的行宮,使館地處星城核心區,和星城六部毗鄰,這裡可以更快地交流情報,以及作出相應的判斷與行動。
蘭竹聲沒有理解蘭柚雲的話,哪怕他並不像外表那樣粗獷:“什麽?喝牛奶?”
蘭柚雲點了點頭:“是的,喝牛奶。”
“因為今天是第一天來到星城,我很擔心公主失眠,影響明天的活動,所以我在她的牛奶裡吩咐加了少量安定藥物。”
蘭竹聲沒有太意外:“能夠瞞過千葉流碧的安定藥物嗎?”
蘭柚雲點頭:“是的,我們服侍九公主這麽多年,對於千葉流碧自行激發的閾值理解甚深,所以藥物的劑量只是相當於輕微酒醉,輔助睡眠的程度。”
蘭竹聲苦笑:“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在使館外好好搜尋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夠找到被你麻翻在逃跑路上的九公主殿下。”
“雖然你用麻翻這兩個字很失禮。”蘭柚雲靜靜道:“但是我必須承認,我們有搜索使館周邊的必要。”
“只要葉雅是自己跑掉,而不是被別人帶走的話。”
……
……
軒一望著遠方懸掛在空中的滴血蘭花,不由輕微皺了皺眉。
如今的他,最討厭的就是節外生枝了。
看方向,那裡是星城最古老的宮殿群,那些真正的貴人萬年來所居住的地方,如果算算時間的話,蘭葉使團差不多也該到了。
蘭葉使團到了,再加上早早等候在這裡的奧斯行走,與根本就住在旁邊的斯特共和國。
距離永耀至尊的千年誕辰慶典近了一步,距離千星試,當然也更近了。
千星試是誕辰慶典開幕式,而如果成功選出了星城行走,那麽,這也會是誕辰慶典最大的意外收獲。
行走之位空懸幾十年,雖然沒有人敢明面說什麽,但是背地裡,認為星城後繼無人的言辭不在少數。
而他之所以被放出來,恐怕也與九公主的到來脫不了乾系。
其實一系列調查隻用一個星期便夠了,事實上,一個星期之後,在椒月與星鶴眠次第造訪之後,軒一的生活便重歸平靜。
他再也不用寫那些冗長重複的檢查報告,所得到的食物也日趨正常,甚至有時候軒一有著這樣的錯覺——他們之所以還繼續關著自己,只是不想讓自己出去罷了。
在這段時間裡,軒一也成功將自己的境界進一步提升,從致知入畫成功進入致知不惑,如果軒一能夠明確自己的法相道路的話,甚至可以當下就可以嘗試突破法相。
在短短二十天內,從格物圓滿一路突破到致知不惑, 除了當初一步一境的永耀至尊,幾乎沒有比軒一進階更快的存在。
當然,也沒有人像軒一這樣,在格物圓滿上停留數年而無寸進,所謂厚積薄發,不外如是。
作為常規四境中的最後一境,進階致知不惑之後,軒一獲得了更強的推演計算能力,可以更加熟練使用體內的毒素對自己或他人進行刺激,必要時也可以分泌出毒液直接毒殺他人。
但是這些卻不是最重要的。
軒一之所以選擇毒素致知,其實真實原因很簡單——他想多活一段時間。
憑借對自身毒素了解的增加,軒一成功讓自己身上的毒在被關押期間沒有發作一次,這當然有蓮隱複生劑的原因,可是更重要的卻是軒一提高了毒素積累發作的閾值,並懂得更好的規避這種毒的發作。
這才是軒一最想要的東西。
如今——他終於被放了出去,站在夜色籠罩的星城裡,遠處是流光溢彩的世界。
他自己身在黑暗之中。
少年走了兩步——雖然他自己知道自己體內的傷勢已經大多數痊愈,但是從外表上,他依然保持著被重傷失去修為的樣子,不要說暗星到最後也沒有派人系統檢查他的身體——畢竟星鶴眠親自下的手,而他則是不曾來過這裡的人。
即使真有人來檢查,只要不是洞玄之上的大修行者,也絕對瞧不出軒一這幅看似千瘡百孔的身體其實蘊藏著無限的生機。
然後他停住了。
一個白裙的少女正睡在星城大樓對面的台階上,身後是嘩啦啦作響的巨大噴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