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青像是站在瀑布之中。

　　水聲像是永無休止的雷霆，恐怖的力量仿佛永遠不會消失，壓在姬青的拳頭上。

　　四瀆龍王屹立在狂浪頂端，周身水柱纏繞，如同龍蛇，他們只是看著水中掙扎的姬青，就有無數種招式在水中形成，落到他的頭上。

　　但姬青巋然不動。

　　水面還在上升，水面的狂浪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水下的潛流。

　　那力量雄渾而無孔不入，錯綜糾纏又迅捷難防。

　　姬青只是站在原地，像是一塊海潮中的礁石，雖然屹立不倒，卻沒有還手之力。

　　這一片海洋仍在以恐怖的速度上升，姬青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清澈如同琉璃的海水，荒野仿佛沒有一絲變化，被封存在了純淨的海水之下。

　　而四瀆之神站立在海浪頂端，如同身處天頂。

　　姬青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四神，發出了一聲冷哼。

　　伴隨著聲音，一串氣泡從他嘴邊出現，向上消散。

　　然後姬青聽到了一聲恐怖的聲響。

　　那像是一個恐怖巨物刺破深水，急速接近的聲音。

　　姬青還沒來得及轉頭，那聲音就到了身後。

　　然後兩對恐怖的獠牙從姬青身後刺出，將他死死嵌在中間。

　　那是一頭巨大的水中猛獸，像是一條巨蛇。

　　姬青笑著擴胸開肩，慢慢抬起雙臂，雙手握住獠牙。

　　然而就在他將要發力撐開血口之前，一條怪魚如同飛梭，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姬青面前，死死咬住了他的右臂。

　　那正是在姬青發力的瞬間。

　　這只是個開始。

　　同樣的怪魚如同離弦之箭，接連衝到姬青面前，一擁而上，死死咬住了他的雙臂。

　　然後一個龐大的怪物姍姍來遲。

　　那像是一頭被放大無數倍，又被拉長的鱷魚，身體纖長，唯有頭部依然猙獰粗壯，四肢蹬水直衝而來，張開血盆大口，正中姬青腰間，死死咬了下去。

　　一時間姬青身邊水波激蕩，巨獸和魚群一起瘋狂搖擺著尾巴，發力扭動口中的姬青，想要將他撕成碎片。

　　而姬青直到這時才終於動了。

　　他仰起頭髮出一陣狂笑。

　　那笑聲被壓在深水之下，無比沉悶，卻穿過了無盡湍流與驚濤駭浪，來到了四神耳邊。

　　四瀆龍神低頭看著水中的姬青，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姬青終於停止了笑聲。

　　然後他低頭髮出“嘿”的一聲，雙臂一展。

　　伴隨著沉悶的骨折聲音，姬青折斷了手中的兩顆獠牙，他胳膊上還掛著巨大的怪魚，卻毫不在意，隨手抓住扔了出去，那巨魚離開姬青的手就一動不動地沉了下去。

　　它們已經死了。

　　最後，姬青低頭看著側身咬住他腰腹的怪物巨獸，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微笑。

　　怪物的橙黃色瞳孔反射著那個危險的微笑，姬青看著那張蠻不在乎的臉，忍不住大笑出聲。

　　然後他雙臂用力，撐開了巨獸的大口。

　　那頭怪物就這樣死去了。

　　姬青將屍體隨手扔到一邊，然後抬起頭，向前邁步。

　　整個被水籠罩的世界都凝固了。

　　站在水面上的四瀆龍王舉起了雙手，緊緊握拳，向下砸在水面上。

　　那恐怖的力量卻沒有激起一片浪花，甚至沒有一絲漣漪，但在水下，恐怖的湍流交織成網。

　　然而那恐怖的波動在觸及任何東西之前消散於無形。

　　姬青站在水中，向上躍起。

　　在那個瞬間，恐怖的波動從水底爆發，向著四方擴散，姬青身上帶著細細泡沫組成的霧氣，刺破了水面，直衝天際。

　　恐怖的力量被超出極限的速度帶著，在水面上終於得到釋放，恐怖的巨浪從中心向四周擴散，而當它們帶著巨大聲響狂奔散開的時候，水下的波動才終於開始擴散。

　　那是一副被扭曲的恐怖場景，透明的水紋向四周散開，帶著恐怖的力量，卻寂靜無聲。

　　“這世間萬千河流，無盡汪洋，處處都有神明，四瀆龍神身份尊崇，我只是不明白，大地之上無數生靈以四瀆河水為生，你們仍能將這四水視為私有之物嗎?”

　　姬青站在天上，向下看著那站在狂瀾頂端的龍神，他們的蛇尾在水中搖擺，帶起透明的水紋，伸向遠方，仿佛永無止境。

　　“為神者，自此而生，甘為守護！”

　　姬青大笑著抬起頭，天空中所有的雲彩都已經消散了，現在他面前是廣闊無際的蔚藍。

　　“這便是你們不讓他人踏足此地的理由。”

　　姬青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然後四神腳踩著水波衝天而起。

　　很難說，那是他們被水波支撐著升起，還是他們升起時帶著水波一同向上。

　　四瀆龍神是衝鋒的大將，身後的波浪是跟隨的大軍。

　　他們衝天而起，所面對的只有一人。

　　然後姬青被四道水龍捆住了。

　　“天地自生，不是神之私產，天帝在上，難道這天下就沒有一個地方能讓我去了嗎?”

　　姬青仰頭髮出了一聲咆哮。

　　“開！”

　　水龍崩散，如同一場豪雨。

　　然後一個龐然大物衝出了雨幕。

　　那是一個恐怖的怪物，僅僅是頭顱就如同一座小山，遮天蔽日，陰影籠罩著姬青，鱗甲反射著生鐵的冷光。

　　巨獸的外表與在水下咬住姬青的怪物有三分相似，獠牙外露，頭角崢嶸，如同鋼刀，參差不齊，像是青黑的利齒，雙眼如同圓鏡，卻能容納兩個姬青的身影。

　　散落的水花落在巨獸頭頂，順著鱗甲留下，如同順著岩山懸崖流下的幾條小溪，然後消失了。

　　這就是四神的本相，先天神明，山川之主的本體。

　　巨獸緩緩低下頭，然後伴隨著恐怖的水聲，一條如同山脈一般的巨蛇身體從水中升起。

　　那像是遠古故事中遮天蔽日的大洪水終於退去的一天，最高的高山從水下露出山頂，巨蛇的身體上帶著水流，被起伏的鱗甲帶著，匯聚成小溪，然後是大河，最終在巨蛇身體邊緣落下，如同瀑布。

　　最終，巨蛇的身體終於完全離開了水面，漂浮在空中，直至遙遠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