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力量從劉國忠手中湧出,與葉朗近在咫尺。
她躲不開。
對於野獸而言,生存就是獵殺,撕咬只是本能,無論眼前是什麽,只要未死,就不會停止掙扎。
也許葉朗和劉國忠是同一種人。
這麽想著的東廠廠公,心中一片死寂。
當長劍斷裂時,葉朗以碎裂的劍刃為武器,在絕境中反擊。
當劍氣貫穿胸膛,劉國忠以此為絕殺的陷阱。
而現在,葉朗同樣沒有放棄。
她沒有後退。
因為葉朗知道她躲不開。
劉國忠噴出了一口血霧。
胸口大穴被劍氣貫穿,那並不是什麽可以視而不見的輕傷,而是足以毀滅一個高手內力的重創。
當血霧散去,葉朗還在劉國忠眼前。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這時,東廠廠公第一次開始感到迷茫。
那短暫的血霧飄散遮住了他的眼睛,劉國忠不知道葉朗怎麽樣躲過了自己的一掌。
但那其實無所謂。
葉朗的內力不輸於劉國忠,也就是說,如果她願意,甚至不閃不避,以內力相抗,都可以接下這一掌。
只不過劉國忠從未想過,葉朗真的一步未退。
所以葉朗身受重傷。
但終究因為血霧遮眼,劉國忠心中多出一絲雜念,讓他錯過了這個機會:如果他在此時出手,依然能趕在葉朗之前。
那只是如果。
劉國忠毫不猶豫地出手,然後他的一掌碰上了葉朗虛握的龍爪手。
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
當劉國忠觸電般收回手的時候,他的天蠶絲手套已經落在了葉朗手中。
然後東廠廠公出掌。
他的左手一掌拍在了葉朗胸口。
兩個人都倒飛了出去。
身在空中的時候,劉國忠已經明白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當葉朗從他的右手上取下天蠶絲手套時,劉國忠以為對手要收回右手,所以以左手出其不意,但其實葉朗根本沒有想收回右手。
她只有一隻手,如果收回,就無法進攻與防禦。
在那個瞬間,葉朗一拳砸在了劉國忠胸口。
劉國忠掙扎著讓自己沒有倒下。
他站在地上,胸中逆血難以抑製,仿佛泉湧,從口中流出。
在他面前,葉朗笑了。
她身上的傷口同樣在流血,但相比劉國忠,葉朗好得多。
至少她沒有被點中一處大*力幾乎被徹底封死,甚至逆流衝擊經脈,令血氣逆流難治。
劉國忠仰頭長嘯一聲,然後出手了。
這一次,他的招式中沒有一絲內力。
東廠廠公雙拳並舉,隻守不攻,招式極快,如同被狂風吹亂的急雨。
葉朗以單手相對,她失去了一隻手,本該落在下風,好在此時內力相對劉國忠已經佔了上風,足以相抗。
狂風漸漸平息,龍吟滄海般的吼嘯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兩個身處絕境卻仍然不願放棄的凡人。
劉國忠的招式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當他發現葉朗根本沒有閃躲的意思之後,更是毫無顧忌,如同瘋狂。
但實際上,東廠廠公並沒有失去理智。
漫長的時間,站在江湖頂端的視野,與令天下俯首的權勢,這一切給了劉國忠遠遠比內力更多的東西。
就算無法調動內力,他的拳腳依然是無比危險的武器。
他必須快,也可以毫無顧忌。
葉朗可以封死劉國忠的內力,但如果她真的想終結東廠廠公的性命,就會發現這個人很難被殺死。
葉朗終於還是落到了下風。
她只有一隻手,她是個手中沒有劍的劍客。
劉國忠的招式快如閃電,而葉朗不閃不避,以單手應對,兩人的拳頭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並不覺得意外,一個擁有內力的人,面對一個無法使用內力的對手,正面對抗是最快獲勝的方法。
正因為如此,葉朗已經落進了陷阱。
因為劉國忠並不會在這樣毫無技巧可言的碰撞中落敗。
就算他無法調動內力。
拳頭相撞的聲音如同急雨落在芭蕉葉上。
葉朗已經開始猶豫了。
劉國忠能夠清晰地看到,她開始猶豫。
當葉朗在碰撞之後收回拳頭,她開始松開拳頭。
那是因為疼痛與麻木,任何高手都知道,這代表著,在這場沒有任何後退余地的死鬥中,劉國忠已經佔到了上風。
所以他加快了招式。
這已經不是一場高手之間的過招,而是兩個無路可退之人的死鬥,當他們揮出拳頭,低頭的樣子就像兩頭野狼。
葉朗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但是她依然沒有後退一步。
她跟上了劉國忠的速度,依然以自殘般的方式戰鬥著。
就算以一拳對抗雙手。
那仿佛是個奇跡,因為劉國忠能越來越清晰地看到葉朗的遲疑和痛苦。
不過那無所謂了,這是最後的堅持,是徹底崩潰前的回光返照。
然後終於,劉國忠出拳的時候,葉朗伸出的拳頭沒有握緊。
這就是一切的結束。
劉國忠沉默著,強壓著胸中逆血,但在心裡,他吐氣開聲。
然後葉朗的右手擦著劉國忠的拳頭,在邊緣錯過。
這是一次致命的失誤,劉國忠知道,只要這一拳落在葉朗胸口,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然後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道血色。
血液飛濺,像是被恐怖的力量擠壓,又被狹小的出口分割。
那是劉國忠的血,來自他手腕上的動脈,血色豔麗明亮。
東廠廠公在一瞬間就將迷茫,驚訝扔到一邊,他的另一隻拳頭砸在了葉朗胸口。
葉朗踉蹌著後退。
劉國忠沒有跟上去。
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就在剛才,劉國忠的拳頭落在葉朗胸口的同時,一道劍光刺穿了他的心口。
那出自葉朗之手,是一塊劍刃的碎片。
劉國忠死死盯著葉朗,沉默著,他握緊著左拳,伸直胳膊,保持著擊中葉朗的姿勢。
他已經沒有力氣開口了。
但劉國忠已經明白了一切。
當他以為葉朗落進了陷阱的時候,其實他已經站在葉朗為他準備的陷阱裡了。
那是從長劍碎裂時開始的。
葉朗留下了一片碎片,直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