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散……”
葉朗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麽。
音殺之術無人能擋,就算是當時天下第一的劉國忠也要倒在南宮鴻的天人歌之下,而葉朗眼前的枯塵並不輸於南宮鴻。
葉朗從懷中取出了青竹。
枯塵茫然無知。
他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琴,然後奏出下一個音符。
然後一個清脆而高亢的聲音突然響起,加入了琴聲。
那是笛子的聲音,雖然不成調,但音色優美。
更重要的是,憑借著這聲音,葉朗終於可以抵擋枯塵的琴聲。
枯塵無動於衷,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顧自地彈奏著古琴,對其他的一切都視而不見。
當青龍盟的人來到兩人遠處時,他們聽到的就是悠然自得的琴聲,與苦苦支撐,想要跟上的笛聲。
恐怖的力量籠罩著聲音能夠抵達的所有范圍,就算沒有進入其中,所有人都知道那有多麽危險。
“枯塵不應該在這裡。”
雖然青龍盟的人認識枯塵,但枯塵並不是青龍盟的成員,他獨來獨往,與青龍盟的關系也全都是來自於南宮鴻。
而枯塵與南宮鴻的關系,更像是陌生人:他們從未見過彼此。
“畢竟南宮鴻最後的對手在這裡……”
之前青龍盟還在猶豫要不要出手留下葉朗,然後林少陽就出手,替他們做出了決定,再然後是枯塵。
他們都是為南宮鴻而出手,而青龍盟,與南宮鴻關系匪淺。
“如果枯塵輸了,就在這裡留下葉朗吧,小公主落到劉國忠手中也是麻煩。”
所有人都知道,龍首這麽說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
青龍盟之中有太多人不願意為朝中的大人物做事,他們不僅懷念當年身處魔教的時候,更有行動的決心。
其中就包括龍首,青龍盟絕對的首領。
“孤狼也許死的很慘,至少活得比家犬好。”
不過在枯塵與葉朗的戰鬥結束之前,沒有任何人能夠干涉他們。
那是一片沒人能夠進入的絕對領域。
枯塵大概根本沒有想過以琴聲作為武器,因為葉朗能清楚地感覺到,要是他願意,琴聲連綿,可以輕松地毀滅葉朗。
但現在,枯塵旁若無人地沉浸在琴曲之中,自顧自地彈著,讓葉朗還有機會苦苦支撐。
比起剛剛開始的時候,現在的葉朗至少可以跟上琴聲的節奏了。
那有點像是某個尷尬的音樂遊戲,葉朗將內力注入笛聲,然後在琴聲響起的同時吹響,就能抵擋恐怖的力量,否則就傷口崩裂,血如泉湧。
葉朗始終覺得,古琴的聲音中加上高亢的笛聲,這首廣陵散變得不再好聽,但枯塵似乎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琴聲之外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於是這怪異的琴笛合奏一直磕磕絆絆地持續到了最後。
一曲終了,枯塵看著顫動的琴弦露出一絲微笑,余音悠悠,久久不息。
當琴音終於微小得根本聽不到,枯塵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的全身都放松下來,發出大雪落在冬日枯樹上的聲音。
葉朗收起青竹,從懷中取出傷藥扔進嘴裡。
只差一點,葉朗以為自己堅持不到最後,但最終,她還是活了下來。
“我並不喜歡這首曲子。”
枯塵笑著搖搖頭,在他面前的葉朗一時無言。
“我只是聽老師提起過,南宮鴻喜歡這首曲子。
” “她曾經在你面前彈過嗎?”
在此之前,葉朗從未聽過這首曲子,但她和所有的江湖中人一樣,對對手曾經使出的招式記得清清楚楚。
就在剛才,枯塵雙手的動作,與當初南宮鴻的招式如出一轍。
“我差一點死在這首曲子之下。”
枯塵輕輕點點頭。
然後他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人心如水上浮萍,唯有無風時,能得一刻安寧,否則漂泊不定,無法解脫。”
枯塵站在葉朗面前,沉默著抬起頭。
“風停了……”
葉朗無聲地苦笑。
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枯塵有什麽錯。
為了自己心中平靜,眼前的這個人差點殺了她,結果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是啊,風停了。”
枯塵轉身,青龍盟眾人已經來到眼前,他對著一臉急切的眾人點點頭。
“此間事了,謝謝你們之前的照顧,我要回去了。”
青龍盟眾人都露出了苦笑的神色,卻沒有人開口挽留。
枯塵從來如此,很久以前他們就知道了。
“你準備去哪兒?”
“隨遇而安……”枯塵抬起頭,露出思索的神色,“南海吧,我想看看應龍歸天處的海潮。 ”
說完,不等其他人再說什麽,枯塵就自顧自地離開了。
葉朗看著枯塵的背影笑笑,將側腹的傷口裹緊。
她身上的傷藥十分奢侈,現在傷口已經止血,雖然尚未完全恢復,卻也有一戰之力了。
葉朗並不知道突然出現的青龍盟眾人是敵是友,但她知道,小公主在她身邊的每一天,自己就是天下皆敵。
“我是青龍盟的龍首,雲天行。”
葉朗看著眼前的男人,那是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胡須精心打理過,舉手投足間始終有種大人物的莊重與不緊不慢。
“天山葉朗。”
雲天行身邊跟著好幾個人,天雲龍珠開天撕風,在江湖中,已經算得上人多勢眾了。
“我來只為了一件事……”
葉朗笑笑。
“我不會將小公主交給你。”
雲天行也笑了起來。
不過他的笑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禮貌地敷衍,或者單純地維持休養,以免忘記好的習慣。
“我並不是為了小公主而來。青龍盟是為了小公主而來,因為青龍盟是朝堂的棋子。”
“你是青龍盟的龍首。”
“不再是了,當我決心對你出手的時候,我就不再是青龍盟之中的人,棋子是不會選擇對手的。”
葉朗笑笑。
她站在原地,看著青龍盟眾人退後,為兩人讓出空間。
雲天行從天雲手中接過一個長長的木匣,豎著放在地上。
他將身上華貴的錦衣扔到一邊,露出貼身的短衣,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