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西風起,天漸冷。
與天氣相反,這個江湖正在變得熱鬧起來。
距離魔教覆滅的那次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年,對於這個江湖而言,那仿佛就是整整十年:一批毫無疑問可以站在江湖巔峰的天才離開了,而新的天才代替了他們的位置。
江湖依然是那個精彩的江湖,總是會有天才站在最高的地方,製造著故事。
只不過這一次,所有人在朝著同一個地方聚集。
大行皇帝的幼女,當今的侄女,即將成為北方異族王后的小公主。
她的車架即將出關,之後就是茫茫大漠了。
整個江湖都在聚集。
站在江湖頂點的人們在必經之路上等待,他們為正義而來。
一個流言已經掃過了整個江湖,所有堅持自己還有俠義之心的人相信,他們應該將小公主留在關內。
而與之相反,錦衣衛,或者說東廠,相信唯一正確的事情就是讓小公主按照原本的安排,出關。
他們總會爆發一場戰鬥,那將決定一切。
雙方都相信自己會贏,但其實結果沒人知道。
距離關口還有一天的路程,天色已晚,車隊在荒野上停了下來。
錦衣衛扎下營帳。
他們很隨意,對於已經變成東廠下屬的這支隊伍而言,知道自己一方擁有絕對力量,將懶惰無限制地放大了。
就算是整個江湖一起出手,也無法越過劉國忠,僅此而已。
劉國忠本人則顧不上關心別人,他以家奴的身份盡全力照顧著小公主。
盡管那是個善解人意的乖巧女孩,但她還沒完全理解自己已經不在皇宮內這件事。
所以當小公主告訴劉國忠她想吃荔枝時,東廠廠公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
當然那反正也無所謂,沒人敢做任何事。
當黑夜降臨,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一群人悄悄進入了營帳。
最先發現的人,是劉國忠。
這讓東廠廠公無比憤怒。
他知道自己整個白天都在催促所有人想辦法從南方運荔枝過來,他知道因此這支隊伍中至少有大半的人手已經離開。
但那不是錦衣衛失職的理由。
如果小公主受到驚嚇,劉國忠會讓整支隊伍全部丟掉腦袋。
那不是因為他無所謂,而是因為失職者應該受到懲罰。
不過在那之前,劉國忠要先收拾掉老鼠。
“何方鼠輩!”
長嘯帶著恐怖的內力,摸進營地的黑衣人至少有大半七竅流血,橫死當場。
但他們已經深入到,足以製造一場徹底的混亂。
錦衣衛被劉國忠的長嘯驚醒,然後他們發現,黑暗中的營地裡到處都是敵人,任何地方似乎都隱藏著可疑的敵意。
劉國忠並沒有意識到他的錯誤,他選擇了一群聽話的家奴,而不是一支嚴整的軍隊。
所以黑衣人在黑暗中肆虐,甚至有人在黑暗中叫喊著令劉國忠狂怒不已的內容。
“新帝得位不正,要害死小公主!”
那讓忠誠的東廠廠公失去了理智,他像是一道利箭,衝進了黑暗。
於是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混亂開始徹底覆蓋整個營地。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在這混亂中,恐懼的小公主離開了她原本應該在的地方。
對於一個小女孩而言,無論如何,到處都是慘叫和黑暗,確實讓人不願意繼續留在原地。
奇跡般地,
每到一處,交戰中的雙方都會小心地不讓小公主受傷,當如果哪一方想要留下她,另一方就會拚死阻止。 最後,女孩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空曠的荒野。
月光下的原野一片乾淨,大地上什麽都沒有。
她選擇了一個遠離血腥氣的方向,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公主聽到了清澈的笛聲。
那音調高得仿佛在九天之上,隱隱帶著劍氣,直刺雲天。
已經覺得疲倦的女孩爬上了一個小小的山丘,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人。
白衣狐裘,劍氣凌霄,獨臂竹笛。
葉朗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小女孩,十分意外。
她確實已經暗暗跟隨車隊一段時間了,但從未想過,有一天公主會自己走到面前。
葉朗當然不會看錯,那極致華貴,卻略顯單薄的衣服,已經暴露了女孩的身份。
然後女孩就那麽走了過來,她像是個懵懂的幼獸,僅僅是為了取暖,就來到了葉朗身邊,然後抱住了她。
有那麽一個瞬間,葉朗不知所措。
然後她收起竹笛,從身上取下狐裘,緊緊裹在女孩身上。
“你的家人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我不!”
女孩什麽都不說,只是緊緊抱著葉朗。
就這樣, 一夜過去了。
當蒼白的太陽從東方升起,葉朗低下頭想要叫醒女孩的時候,她突然呆住了。
在小公主的眉心,她看到了一股清澈的青色。
那是只有內力超越極限的高手才能看到的東西,但是劉國忠並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麽。
小公主天生隱疾,已經危及生命。
然後女孩醒來了。
她一臉茫然地看著葉朗,然後笑了起來。
葉朗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抱起女孩,朝著出關的地方走去。
這個江湖,只有一個人可能有能力治好小公主的隱疾,她在關外。
葉朗艱難地將唯一的手伸到女孩面前,讓她握緊。
“你在心裡念,天行蒼蒼,大道茫茫,乾元其昌,龍遊大荒。”
那是天山心法的總綱,葉朗正在以內力為女孩療傷,將她的心脈護住,雖然只是權宜之計,但至少能讓小公主多撐幾天。
很奇妙的,葉朗感覺自己的內力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女孩是個天才。
不過她不一定能活到綻放光芒的年紀。
“我們要去北面一個醫生的家裡,你生病了,他讓你做什麽,你要聽話。”
女孩點點頭。
葉朗以蹈虛朝著關口趕去,她不準備浪費任何時間,女孩等不起。
很快,葉朗就來到了關前。
天狼關。
這是通往北方的要道。
在關口東西,是連綿的山脈,形勢險峻,這裡是去往北方的唯一通路。
峽谷開口如同狼吻,故名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