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聲令下,雲鬼武館在讀的五十四員學員和七位教員當中迅速分出四十人,兵分兩路,抄著拐登上兩側樓梯,向著柴家四層殺去。
那裡是柴家的藏書閣,馬韻生這個假洋鬼子就住在那裡。
眾人心中既是後怕,又是憤恨。
柴無病是在兩年前大湖區的一次私人拍賣會上認識馬韻生的,這人熱心、健談,雖是美籍,神州種種卻是如數家珍,叫人不免心生好感。
當初柴家苦尋祖宗金拐而不得,他發動了全球的關系,提供了超過300條線索,可謂是盡心盡力。
這般作為叫人感動,以至於後來金拐被陸遙證了真偽,柴無病也沒有懷疑到他的身上。
誰能想到,這人居然是為禍柴家的幕後黑手!
要不是小陸師傅一嘴叫破,毒蛇盤胸的後果,柴家人想都不敢想!
與此同時,馬韻生的臉色也很難看。
他確實是抱著目的而來。
事實上,從兩年前意外與柴無病結識,他就打定主意要吞了柴家,並為此策劃了一系列動作,包括仿製柴家金拐,埋進王順這條內線,移栽鬼木槐樹,以及安排猛漢混進官府的施工隊伍。
作為組織裡最有天賦的年輕術士之一,三件寶器的養器人,天階寶器鬼木奪魄的所有人,這本就是他最慣常的生活模式。
取其信任,敗其氣運,毀其家族,奪其產業。
這一套,他駕輕就熟。
只是一向無往不利的他在柴無病這裡卻始終不順。
先是探棒顯靈,讓柴無病結識了陸遙,再是陸遙不知從何處嗅到異樣,讓柴無病查起他的組織,迫使他不得不提前發動。
計劃發動後,明明一切順利,再有半個月柴無病的身子就該垮了,到時他再施以後續,叫柴無病無聲無息死在醫院,便可以動手吞並柴家偌大產業。
誰知關鍵時刻,陸遙又來了,還展現出如此讓人驚駭的實力!
他不得不承認,陸遙此人,就是他命裡的克星!
馬韻生倚在望台,看著中院兩雙激戰人馬,牙關緊咬。
作為幕後BOSS,哪怕落到赤膊上陣的地步,他也該在萬眾矚目當中登場,然後一錘定音,收拾殘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色蒼白,被一群莽漢堵在角樓上。
柴家尚武,當年立宅的柴進又是軍隊出生,柴家老宅在設計上,多少有一些軍營的痕跡。
比如寬闊空曠的中院形似演武場,再比如馬韻生如今所在的這座貨真價實的十字脊角樓。
角樓本因建於城角而得名,正常情況下,它的主要的作用是瞭望和警衛。
而柴家卻在自家正廳的歇山式屋頂正中建了一座角樓。
角樓佔據四五兩層,四樓藏書,五樓觀景。
它的平面呈曲尺形,兩重簷十字脊,頂部裝飾鎏金寶頂,脊上有大吻和神獸。
其樓梯四面各建一突出的抱廈,其中南北兩面抱廈的進深比東西兩面要淺,形成了一個不對稱的十字折角,使角樓的屋頂造型變得優美,少了軍用的冷厲,反多了一絲靈動。
馬韻生很喜歡這座角樓,外觀精巧,視野絕佳,打著愛書的名頭,他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個多月。
只因為陸遙一句話,運籌帷幄之所突成四面楚歌之地!
他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承認計劃失敗。
現下唯一能做的,就只剩留待有用,以圖後繼。
然而他到現在還想不明白,
自己到底是哪裡露了馬腳,以至於讓陸遙鎖定了身份。 難道就是因為乍看之下,鬼木斷了柴家的生脈?
馬韻生不願相信。
大家都是玩風水的,巨木栽中軸而斷氣脈這點看似沒錯,用在柴家卻大錯特錯!
柴家祖宅靠山穩固,明堂見水,又兼大小吉地環套之局,乃一等一的風水寶地。
這樣一個風水局,後院才是重中之重。
鬼木栽在中院,截遠脈而補先天,生生不息,五行俱全,乃是旺宅的妙筆。
照本宣科是粗學不精的票友才能做出來的事,照理說像陸遙這種深諳之人,不可能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馬韻生氣悶難當。
柴家是名流,找幾個有真才實學的相師不難,馬韻生防著這一點,所以從沒想過妄動柴家風水,打從一開始,他的全部依仗都在寶器的神異上。
哪知道藏得如此之深,居然還是被陸遙看出端倪!
柴家的武師們就要殺上來了。
雖說馬韻生平日裡根本就不把這群粗鄙漢子放在眼裡,可是因為常年用心血溫養寶器,還是鬼木槐這麽巨大的寶器,他貧血!
如果不想在這裡就暴露底牌,他似乎只能逃跑。
強烈的屈辱衝擊著他的心房,讓他靈光一現,突然想出一個可能。
陸遙是在詐他!
是了!
陸家千年世家,圈子裡人脈必定廣博。
陸遙說不定是從哪裡聽說了自己的名號,卻又發現自己在柴無病面前偽裝了身份。
他不敢確定自己和此事是否有關,所以提前就和柴家人有了苟且,想要在戰局最激烈的時候詐我出來!
好縝密的心思!好惡毒的計劃!
馬韻生越想越覺得合理,想得冷汗都下來了。
憑陸遙表現出來的本事,區區王順攔不住他。
如果他真的確定自己就是幕後主使,為什麽不早早解決王順,假意接近,再攻我一個措手不及?
因為他不確定!
天不絕我馬韻生,叫你的詐計在最後時刻被我看穿!
既然如此,這個機會我便笑納了!
馬韻生眼神一凝,抬起雙臂舉過頭頂,竟是要束手就擒!
練家子管家柴明第一個衝上角樓,隨即就愣住了。
馬韻生昂首挺胸,雖然是一副投降模樣,表情看上去卻像是慷慨就義的大英雄。
柴明不免又猶豫起來。
“馬先生,您這是……”
“帶我去見老太太。”
“您可知老太太正要抓你?”
“這不是正好嗎?有誤會就該說清楚, 說清楚了,就沒有誤會了。”馬韻生雲淡風輕,好像一個正要去參加茶會的紳士,一點沒有群敵環伺的緊張。
柴明努力分辨著馬韻生話裡的真假,可他真不是那塊料。
“您說是誤會?”
“是啊,小陸師傅誤會我了,老太太誤會我了,最讓我傷心的是,連相交數年的無病兄都誤會我了。”
馬韻生靠前一步,柴明後退一步,恰撞在身後柴家武師的身上。
他抬頭一瞧,小小的角樓已經擠滿了人,幾乎所有負責抓捕的武師都爬了上來。
這讓他有了底氣。
“您打算如何自證清白?”
馬韻生輕蔑一笑:“這些話,難道我該對著你說?”
柴明羞怒不已,但卻偏偏又感覺到心安。
心裡有鬼的人不可能這麽跋扈,馬韻生敢於激怒自己,反而說明了他坦坦蕩蕩。
想到這裡,柴明大手一揮。
“帶走!”
馬上有兩個武師上來搜身,馬韻生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卻張開手任由他們施為。
柴明死死盯著他的表情。
一直到武師的手碰到他的身體,馬韻生的表情依然沒變,厭惡但又無奈……
柴明心裡暗歎,小陸師傅這次是真看走眼了。
這馬韻生即便不是好人,也不會是壞人。
這身若是一搜,無病叔和他的交情也就斷了。
柴明意興闌珊地擺手,製止住搜身。
“請下去吧,馬先生是府裡的貴客,不許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