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在ICU撿到個老實巴交的學徒,陸遙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鄭憨的行為可稱為蠢,卻蠢得讓人相信這個社會良心不泯,所以這個憨貨一頭霧水走出ICU,陸遙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有個不認識的青年人對著他笑,而且很殷勤。
鄭憨難得精明一回,立刻就想到無事獻殷勤這個典故。
他狠狠地打了一個冷戰,可憐巴巴望著金德水:“師哥,你別賣了我,我有媳婦,不想去山裡做入贅女婿!”
蔣小娟聽得樂不可支,湊上來學著電視裡的反派淫笑:“錢都給了,還想著反悔?告訴你,晚了!”
鄭憨的臉色霎時蒼白,順著聲音扭頭,悲愴地看了蔣小娟一眼。
“師哥,你就是把我賣給這個女魔頭嗎?如果店裡實在過不了這個難關……”他一咬牙,一閉眼,滿臉淒苦,“如果您實在過不去,我認了!”
誰說他蠢來著?
陸遙白了金德水一眼,拖住蔣小娟的胳膊轉身就走。
金德水恨得牙癢,一腳踹在鄭憨屁股上,趕忙去追。
“小陸師傅,小陸師傅,小鄭就是個憨子,您別在意……小陸師傅,您可不能丟下我不管呐!”
陸遙的心眼還不至於這麽小。
離開醫院,他們又去了趟老人家裡,翻翻揀揀挑出幾張近些年的照片,陸遙就算是把準備工作完成了。
來到生水廣場金德水的辦公室,他把照片一字排開,手掐乾、兌,開始翻拍。
蔣小娟的眼睛噌就亮了。
原來如此!
陸遙根本就沒有衝進門去砸店的打算!
她擊節讚歎。
“老板,這辦法妙啊!我們讓艾因飾品連著鬧上一個禮拜的鬼,看誰還敢到這家黑心金店買東西!”
陸遙摁快門的手僵在那裡,抬起頭很是羞惱。
計劃被看穿了!
本來嘛,陸遙嘴裡的“砸金店”就是砸人招牌的意思,他的腦子又不抽,當然知道按著字面意思來是犯法的。
可是他的計劃居然不如蔣小娟陰狠。
他只打算在黃金時間隨隨便便鬧一場,再讓鄭憨上門演一出哭倒長城,最後通過社交媒體曝光,引起社會廣泛聲討,讓這件事情曝光,艾因自然下不來台……
下不來台怎麽比得上金店關張。
陸遙下定決定,必須要扳回劣勢!
小陸師傅還不如他不學無術的女助理算無遺策,這話要是傳出去,陸遙還怎麽高人下去。
身邊,金德水正在驚惶。
“什麽!小娟姑娘,您說小陸師傅打算作法招鬼?”
“不算招鬼啦!”蔣小娟招招手,把金德水和鄭憨叫到身邊,一臉先知先覺的得意模樣。
鄭憨已經知道了陸遙的身份,也知道了他打算給自己的師傅出氣,而且需要自己幫忙,早就不犯二了。
此刻一見小娟姑娘打算布置任務,趕忙和金德水一起屁顛屁顛湊上去聽。
蔣小娟故作神秘:“我跟你們介紹一個風水秘術,你們就全明白了……”
她話沒說完,忽地聽見陸遙一聲冷哼。
“明白個屁!”
三人抬起頭,一臉不解。
陸遙正在扇相片,雖然是從不知名的異次元提供的底片和油墨,但拍立得拍出來的照片還是有一個乾燥的過程,如果不等它乾燥就直接收拾,很容易造成邊緣模糊,呈現出來的幻象就會失真,
燈光下尤其如此。 蔣小娟很不服氣:“老板,難道我猜錯了?”
壓力是智慧的源泉。
就那麽一點功夫,陸遙已經徹底推翻了原計劃,雖然新計劃還沒想好,但認慫絕無可能。
“陸遙此生一言九鼎,說砸他金店,就砸他金店!區區鬧鬼,如何為老人鳴冤?”
“您您您……您不是真要去砸店吧?那可是犯法的呀!”蔣小娟大驚失色,“而且那可是金店!”
她的心裡暗暗叫苦。
給姐姐發訊都好久了,怎麽一點回音都沒有!
陸遙持續冷笑。
冷笑著,用反派BOSS的目光掃視眾人。
從蔣小娟看到金德水,從金德水看到鄭憨,每個人的臉上都停留好幾秒鍾,似乎要把所有人的表情都收進眼底。
然後反過來重新看。
拖不下去了……
再拖就該冷場了。
陸遙暗暗叫苦,揚起脖子咳嗽一聲,突然就看到天花板一角的攝像頭。
一道電光劃過腦海,陸遙福至心靈。
“砸店犯法嗎?”他冷笑連連,“要是員工發了神經,突然砸起自己的店來,也犯法嗎?”
……
生水廣場,中心噴泉,陸遙和蔣小娟坐在附近的長椅上,看著就像是逛街中的年輕人。
艾因飾品位於生水廣場的臨街店鋪,就在陸遙對面,是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
作為國際二線品牌,他們歷來以定製設計聞名於世,一樓鑽石,二樓金飾,三樓據說就是最具特色的定製工坊。
艾因慣常把自己的金匠和設計師都擺在店裡,而不是像常規經營那樣,把鋪子和加工點分離開。
這是陸遙實施計劃的關鍵所在。
雖說連計劃本身都是臨時想好的,但並不妨礙他把這個金德水念了百多遍的信息拿出來,將整場點將誓師唱得言之鑿鑿。
兩員大將各領任務而去,流連在艾因左右,透過人群觀望,只等陸遙一聲令下。
陸遙從口袋裡掏出相片,夾在手裡,在蔣小娟的掩護下微微點頭。
鄭憨突然就憤怒起來。
他氣勢洶洶衝進店裡,進了店就狂叫:“張曉揚你出來!你個數典忘宗的王八蛋,出來!”
他本就臉黑,錘金鍛銀又練就了堅實的肌肉,這麽殺氣盈野地衝進來一通發作,哪還有半分平時唯唯諾諾的樣子?
店裡的保安如臨大敵,顧客們驚叫一聲,紛紛讓出場子縮到一邊,掏出手機開始錄像,絕不允許自己錯過任何精彩的打鬥場面。
不多時,樓梯轉角衝下幾道人影,一人面白無須,西裝革履,是艾因的李經理,兩人肌肉隆起,光著上身隻穿一件圍裙,當然是鄭憨的同門師兄弟張曉揚和劉封。
他們身邊還有好些製服大漢,想來是二樓和三樓的保安聞訊趕來。
一下子被十幾個人圍住,一個個凶神惡煞,這叫極少與人爭鬥的鄭憨有些腿軟。
他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有些想退。
恰在此事,金德水慌忙進店,一把拽住鄭憨的胳膊。
“憨子,你怎麽真跑過來了!”
有幫手了……
鄭憨的心裡一下有了主心骨,狀態回歸,帶著哭腔開始申訴:“師哥,張曉揚這麽對師傅,可師傅還要把東西給他,我不服!”
“不許再說!”金德水須發皆張,“師父他……哎,你心裡再不甘心,這個時候也不該違背他的意思!跟我回醫院!”
鄭憨漲紅了臉,唯唯諾諾應一聲是,真被金德水拽著,一點一點挪向店門。
在外人看來,似乎事情就要這麽虎頭蛇尾的了結了。
但兩人的對話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一個無論是艾因還是張曉揚都不願放過的信息。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達成一致。
李經理開口說話了。
“金老板,你的夥計攪了我們店的生意,造成了損失,難不成就打算這麽輕描淡寫地一走了之?”
金德水的步子一僵,惡狠狠回頭:“姓李的,你別欺人太甚!”
“難道你覺得我說錯了?”
隱隱地,保安們圍了上來,圍住金德水二人。
還有三個保安跑到店外,顯然是防著他們奪路而逃。
小陸師傅的判斷果然一點不差!
金德水心裡讚歎,臉色卻難看之極:“你到底打算怎麽樣!”
張曉揚這時插嘴進來。
“怎麽樣?當然是賠付店裡的損失,還有,立刻把那死老頭給我的東西送來,我要現場驗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