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後院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時間倒回到幾分鍾前,馬韻生一臉意氣悲壯,闊步走到柴家老太太面前。
本該被亂棍拿下的人英雄一樣出現了,饒是老太太見慣了世事,一時也沒能明白過來。
她坐在太師椅上,一雙老眼盯著馬韻生的三角眼,恍惚之中覺得自己好像成了老年版的川島小姐。
這是鬧哪樣?
她回過頭去看柴明。
柴明趕緊湊過來:“祖母,小陸師傅或是錯了,馬先生說這是一場誤會……”
誤會?
老太太來了興致。
難道說馬韻生是束手就擒?
她回過頭去問話:“馬韻生,你說我們柴家冤枉你?”
馬韻生背著手,傲氣一笑。
柴家人虛偽至極,事到如今還在裝傻!
他冷哼一聲:“老太太,是非曲直自有公斷,敢問我馬韻生做了什麽,值得半個柴家持械緝拿?”
老太太臉上一僵。
要說馬韻生做了什麽,她還真說不出來,剛才不是激動嘛……
只是這示弱的話怎麽都不能放到台面上,不然她這老臉往哪擱。
所以她調整表情,惡狠狠回應:“那你到底做過沒有?”
“真相重要嗎?”馬韻生寸步不讓,緊咬牙關不松口,“我孤身回來神州,寄居你家,做沒做過還不是看你們柴家如何想,中院那信口雌黃的小陸師傅如何說!”
老太太怒氣勃發:“大膽!”
如今在她心裡,陸遙的分量隱隱都快和柴無病齊平了。
那神乎其神的招魂秘術,那舉世無敵的碎盾一擊,哪一件是騙子能做得出來的?
老太太只是脾氣暴,被鬼木影響後更容易激動,腦子又不糊塗。
她這輩子識人無數,少有看錯的時候。
馬韻生口口聲聲無辜受屈,偏偏對事情本身避而不談,現在又到處潑髒水,即便這件事情和他無關,他也是心裡有鬼。
老太太眼裡精光隱現,突然裝出一副羞愧的樣子,叫柴明攙扶著站起來,把懷裡一雙銅拐遞給柳若言。
柳若言愣了一下。
老太太這對銅拐不是普通的東西,相傳出自明末。
當年漢人失卻金甌,家主死於社稷,柴家惶惶,當年的主母站出來,打造這對銅拐用以家法,耗費二十年,含辛茹苦把一個牙牙學語的新家主培養成頂天立地的漢子。
正是因為歷任家主無一昏聵,雖說柴家此後再未出仕,卻也做得地方豪強,哪怕府道兩台見了也得親熱地叫一聲“柴員外”。
銅拐的典故並不為外人所知,但每個柴家的媳婦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要說祖宗金拐是家主的象征,那麽家法銅拐就是主母的象征。
婆婆突然把銅拐給她,這是要讓她做柴府的內當家?
柳若言激動地接過來,抬頭正要道謝,卻發現老太太雖是對著她笑,卻始終斜著眼睛,鎖定在馬韻生的身上。
“若言,看來我是真的老嘍。馬先生說得不錯,這件事情蹊蹺頗多,現在交給你來查,可不能仗勢欺人。”
柳若言聽出了話裡的意思。
老太太覺得馬韻生要動手,這才把拐交給她。
柴家開武館是沒錯,但傳的只是強身健體的套路,真正習過殺人術的,整個後院裡也只有老太太、柴明和她。
柴明識人不明,老太太年紀又大,真打起來,確實也只有她了。
沒想到誤會了……
柳若言羞紅著臉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接過銅拐鄭重點頭。
馬韻生欣喜異常。
只要柴家人覺得他還沒有看透陸遙的布置,從而對他放松警惕,他就仍有機會破局。
接下來只需要……
他盯緊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風衣後叉,摸到自己的褲帶上。
月亮被飄過來的雲層遮擋了。
不知不覺,天上已經是陰雲密布,似乎隨時都會下雨。
有從人進來報告:“老太太,看天色快下雨了,是不是要把大屏幕收拾起來?”
沒有人回話。
正宅正堂氣氛凝滯。
馬韻生的眼神和柳若言撞在一起,短短的一瞬間似乎就在空氣裡濺起火花。
柳若言嬌斥一聲:“你要幹什麽!”
馬韻生哈哈大笑,反身飛奔出正堂,奔跑中,他從腰上抽出一條銀索,索上五枚大大的銅錢,天圓地方。
“不管我要幹什麽,你們都發現得太遲了!”
柳若言急衝出去,揚起銅拐高高躍起。
馬韻生在庭院裡站定,揮手一揚,銅錢一道道纏在右臂上:“真是不知死活的蠢女人!”
他抬起右臂,直指天空,竟是對揮打過來的銅拐視若無睹。
“叫你們見識見識天雷正法的厲害!”
天上紫電閃爍,悄無聲息間就是一道雷霆劈下,絲毫不受避雷針的干擾,直勾勾衝著馬韻生的右手而去。
“若言小心!”
“賊子乃敢!”
“術法,吞金食鐵!”
一片亂糟糟的驚呼當中,蔣小嬋的聲音格外清脆,她站在假山邊上,雙臂平伸作巽離二印。
貔貅被蔣小娟用推鉛球的方式推了出來,在半空中活起來,截斷雷電!
它在所有人面前舒展開身體,仰頭一聲無聲長嘯,雷電打在它身上,四散迸射,化作碎屑消失無蹤。
馬韻生眼睛都瞪出血了。
半路殺出好幾個程咬金,硬是用這種不科學的方法把他的天雷正法給破了。
那之前擺出的POSE怎麽辦?
柳若言從頭到位都沒慫過呀!
銅拐臨頭!
馬韻生嗷地一聲怪叫,滾瓜葫蘆一樣避開。
柳若言缺少對敵經驗,這一下用力太猛,一時收勢不住。
馬韻生爬起來,抬手又要引雷。
可他忘記了貔貅。
一塊石頭怕什麽雷劈?
人家貔貅爺只是腿短,剛才被彈遠了,一時進不了戰場而已。
這會兒它四蹄如飛,恰到好處趕到,張著嘴高高躍起,啊嗚一口吞掉了五枚銅板當中的兩枚半,連連接銅板的銀索都沒放過。
雷降下來了,但卻再沒朝著馬韻生的方向直劈,而是拐著彎被角樓頂上的避雷針吸收,沒能掀起一絲波瀾。
散掉的銅板叮鈴當啷落了地,砸在青石板上。
馬韻生僵在那兒,看著活蹦亂跳的貔貅嫌棄地把銅板撥開,挑著銀索吞吃。
他失去了對寶器的感應……
“啊!”馬韻生慘叫一聲,怨毒地看了假山邊的蔣氏姐妹一眼,慌不擇路扭頭就跑。
柳若言要追,老太太急忙喊住,端著架子冷笑不止:“若言別追了,中院有無病,小陸師傅也沒了敵手,這妖人往那兒跑,真當自己跑得掉嗎!”
說話間,馬韻生已經翻過三進宅門,只聽他遠遠在喊。
“小丫頭無恥,偷襲壞我寶器!此仇此怨,馬韻生記下,來日必有厚報!……啊!陸遙,你怎麽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