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收拾行囊準備出山。
半數受傷,彈盡糧絕,為了搞定萊納,陸遙和別動隊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這次事件沒有繼續死人。
可就是這條陸遙也不敢打什麽包票,畢竟包括陸遙和俘虜萊納在內,隊伍裡失去行動能力的重傷員足有8個,其中有3人至今沒有脫離危險期,只能靠急救藥包吊命。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支傷兵滿營的隊伍相互攙扶著,只花了40分鍾就跨出山林。
陸遙遠遠地看到排成長排的勇士,還有勇士後黑洞洞的槍口。
這就是他當時為了留下傷兵,隨口胡謅出來的“後衛防線”。
他怎麽都想不到,這道防線還真截住了人。
宋心……
竹可真的宋老板毫無理由地出現在荒僻的浮明山,渾身衣服破破爛爛,臉上身上還有好幾道滲著血的傷口。
他站在防線前,高舉雙臂,兩股戰戰,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陸教官,會不會是萊納的同夥?”
於野在山邊叫停隊伍,趕忙跑過來向陸遙請示。
陸遙趴在擔架上摸下巴。
“不清楚啊……”
“那我們是不是趁他不備,從背後……”一臉油彩的大漢抬起脖子,在脖子上一橫,“哢!”
陸遙打了個哆嗦。
“那什麽……你還是抓緊時間,把萊納和傷兵們送去搶救。這家夥我認識的,總要試著挽救一下,希望他能夠懸崖勒馬……”
柴無病和蔣氏姐妹護在左右,兩個肉搏成績最好的戰士接過陸遙的擔架,抬著他慢慢走近宋心,其中就有於野。
陸遙在宋心五米外站定。
“宋兄……”
“陸兄!”宋心戰戰兢兢回過腦袋,陸遙看他嘴唇發紫,臉色發青,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這樣子,好像一直在哭。
不該是這幅光景呀……
陸遙低聲歎氣:“回想往事,零零總總,與宋兄相識雖說不長,但宋兄學識淵博,陸遙一直是佩服的。”
“你過獎了。”宋心憋著嘴,聲音尖尖的,還帶著啜泣。
“只是宋兄實不該加入陰陽會,以至於落到今日田地!”
“我沒有……”宋心還是那副樣子,聲線忽高忽低,就像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
“沒有?”陸遙冷笑一聲,“不必演了,若你不是陰陽會的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荒僻的浮明山中!”
“遛狗……”
擔架劇烈地搖晃起來,差點把陸遙翻到地上,陸遙險之又險扒住杆子,這才免了吃土受罪。
“狗呢!”
“被母狼拐跑了……”
“你說你來荒山裡遛狗,還碰上母狼,然後狗跟著母狼跑了……”陸遙深吸一口氣,“你覺得我能信?”
“我也不信……”
“這不就結了!”
“所以我攔了……”
陸遙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你說你攔著一條哈士奇跟母狼私奔?”
“嗯!”宋心連連點頭。
“結果呢?”
“你看……”宋心整個人轉過來,而且小心翼翼的,生怕防線後面突施冷槍,把他一槍撂倒。
其實他都不用轉身,陸遙在山那邊早透過望遠鏡看了。
他身上衣服褲子全是爛的,還有好幾處傷,看不出是割裂還是撕裂,反正血流了不少。
“你想說你的衣服褲子是狼撕的?”
“還有我家那條始亂終棄的狗。
”宋心補充道。 “狼和狗一塊乾的?”
“要不是我跑得快,它們今天洞房的主菜大概就是我了……”
“還是那句話,你覺得我信?”
“要不然,我這身傷該是哪兒來的?”宋心眼裡閃過一絲狡黠,臉上越發悲苦。
陸遙被問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身傷當然不是什麽狼啊狗啊留下來的,但宋心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這傷又是哪兒來的?
那個離奇消失的女人?
陸遙心思電轉。
宋心可疑嗎?當然可疑,自打兩人見面,這位同行的一舉一動都透著可疑二字。
但是宋心是敵人嗎?
陸遙想了半天,也沒從他的行為當中看到一丁點敵意。
這個人,就像是猴子派來的救兵,大概、可能、也許,是半個自己人……
如此看來,多少要給他一點台階來下。
“要不要我派幾個人,幫你把狗找回來?”
“不必了,天要下雨狗要嫁人,隨它去吧!”
“宋兄成狗之美,品德之高潔,實乃典范。”
“陸兄莫再取笑。”
陸遙勉力拱了拱手:“既然這樣,我們山高水長……”
“別!”
“又怎麽了?”
“便車……”宋心羞答答地搓著破破爛爛的衣角。
“搭便車……難道你是腿著過來的?”
宋心沉痛地搖了搖頭:“我本來是騎著共享單車來的,那車就停在幾裡地外。此地荒僻,因為怕無車可回,我還特意沒鎖,誰知道車還是叫人騎跑了!”
說著話,他征得於野同意,遞過手機。
導航上,果然有輛共享單車晃晃悠悠村道上走,這會兒都快到梅林村了。
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想鞠一把同情的淚。
就這樣,宋心成了車隊的臨時乘客,而且還是不必繞道的那種。
大家都有皮外傷要處理,索性就一起去了醫院。
陸遙傷重,載他的車開得很穩,陸遙趴在完全放倒的副駕駛上,感受不到半點搖晃。
他目光灼灼,盯著後排的宋心。
現在開車的是柴無病,陸遙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麽必要繼續藏著掖著。
“宋兄,母狼難纏嗎?”
宋心沒好氣地回答:“僥幸逃得一命,你說呢?”
“我有些想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跑去山裡遛狗。”
宋心昂起脖子,冷哼一聲:“還不是你家小娟姑娘說浮明山景美,正合踏青賞花,我這才上了賊當!”
“小娟?”陸遙不明就裡,扭頭去看蔣小娟。
蔣小娟一樣不明白。
大清早姐姐遇險,陸遙出擊,她心亂如麻,宋心來店裡的事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多少天都沒看見宋老板了,能和他說什麽話?”
宋心聽得悲從中來:“今早才見的!”
“我沒有,我不是,你瞎說!”
看著兩人神色都不似作偽,這必然會是一場持久的爭辯,陸遙無法,隻得揮手打斷。
“算了,那不重要。不知道宋兄是否知曉,陸遙到底有什麽價值?”
“陸兄的價值?”宋心拾掇拾掇表情,“每個術士都是價值連城,更何況陸兄這種少年英雄?”
“就這麽簡單?”
“難道,陸兄別有所指?”宋心反問。
陸遙識趣地閉了嘴。
宋心年紀不大,臉上卻一點破綻也不露,叫人分辨不出真假。
可陸遙至少分辨得出,他想要的答案,在宋心那裡得不到。
真喪氣。
陸遙埋下臉開始睡覺,一時間車內寂靜,直到醫院也沒有新的話題被挑起來。
夕陽漸沉,余慈停電後的第二個夜幕,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