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章曉欣送到六谷音樂學院門口,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漸漸遠去,周安才轉身回去。
一路上,他眉頭微微凝結。
張紅林是他店裡的廚師長,而廚房,從來都是一家飯店的重中之重。
廚師長一旦出問題,廚房就會亂,廚房一亂,那前廳的服務員就算再怎麽努力,也沒辦法給顧客提供滿意的服務,其結果必然嚴重。
他還真沒想到張紅林剛被調到這邊新店任廚師長,卻這麽快就出了問題。
而且還是男女那種事的問題。
十個廚師九個騷的說法,他以前聽說過,也見過一些在那方面確實不檢點的廚師。
但那基本都是老婆常年不在身邊的原因導致的,做廚師的,一般身體都沒問題,有那方面的生理需要,身邊卻又常年沒有女人,偶爾出去浪一浪,他覺得可以理解。
但張紅林不一樣啊,他老婆王貞就跟在他身邊,白天在一起做事,晚上在一起睡覺,就這還要出去打野食?他以前和張紅林共事的時候,沒發現張紅林有這方面的嗜好。
可現在卻偏偏有很大幾率,應該是發生了。
周安回到店裡的時候,店裡客人已經不多,他一回來,在吧台那兒和收銀員陳婧說著什麽的曲豔陽一看見他,馬上匆匆跟陳婧交代幾句,就快步迎過來。
“你到哪兒去了?半天沒見你人影。”
語氣有點小責備,聲音壓低著,沒讓其他人聽見。
按理,以他們之間的關系,周安這時候應該解釋兩句,哪怕是編。
但此時他真沒那個心情,“張紅林在不在廚房?”他問。
曲豔陽有點意外他剛回來就問張紅林,但她還是點頭回答:“嗯,應該在吧!我沒見他出來,怎麽?你找他有事?”
周安嗯了聲,又問:“樓上沒什麽客人吧?”
“嗯,上面就兩三桌了,都在包廂裡。”
“你去廚房幫我叫一下張紅林,讓他來樓上找我!順便叫人給我泡一壺茶端上來!”
周安交代完,就舉步往樓梯方向走去。
曲豔陽疑惑地看了看他背影,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周安心裡好像有事,而且應該是與張紅林有關。
心裡雖然疑惑,但她並沒有傻站在這兒瞎琢磨,往周安背影看了兩眼,她馬上叫過來一名服務員,吩咐對方馬上泡一壺茶,給周安端上去。
而她自己則快步去廚房叫張紅林。
……
廚房裡,一身金領廚師服、腰系圍裙布的張紅林正在嫻熟地翻鍋炒菜,一口大鐵鍋在他手中,混若無物,鍋、杓配合,如行雲流水,輕松程度,堪比女人繡花。
他老婆王貞正在給他打荷,所謂打荷,就是給他打下手,除了配菜以外的活,全乾。
有人可能會問了——給炒菜的打下手,不配菜還能幹什麽?就拿拿盤子嗎?
表面上看,似乎是這樣沒錯。
實際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拿盤子,只是打荷崗位最輕松的一向工作,乾得比牛多、吃的比雞少,說的就是打荷崗位的工作量和工資。
當然,王貞是張紅林老婆,一些髒話、累活,張紅林會主動替她乾,她給他打荷,主要工作確實是拿拿盤子、端端菜。
所以,相比廚房裡的其它幾個打荷的學徒工,王貞身上是最乾淨的,她還可以保持美美噠。
曲豔陽快步走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夫妻倆默契配合,夫妻搭配、乾活不累的和諧畫面。
也許如果這時候有電視台的記者來問王貞——“你幸福嗎?”
她可能會點頭,而不會說:“不!我姓王。”
“張師傅,你手邊還有幾個菜?安子叫你過去一下,他在樓上等你!”
曲豔陽先對王貞露了個笑容,然後喊張紅林。
張紅林有點意外,掃了眼工作台上的菜,點頭道:“行,我知道了,還有一個菜,燒好我馬上就過去!”
“好,那你快點吧!我先走了。”
“好!曲經理慢走。”
……
廚房裡抽煙機噪音很大,油煙也重,曲豔陽扯著嗓子言簡意賅地說完,對他們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而張紅林很快就將鍋裡一份農家小炒肉出鍋。
出鍋的時候,王貞拿筷子幫忙給菜肴擺造型,一邊擺著,一邊問:“安子這時候找你會有什麽事嘞?你知道不啦?”
張紅林搖頭,“我哪知道?我一直在這裡炒菜。”
……
樓上大廳,靠窗的位置,周安神情平靜地喝著茶,不急不躁。
幾分鍾後,樓梯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他目光掃過去,很快就看見身板厚實的張紅林從樓梯口上來,看見他,就露出一口白牙,笑著跟他打招呼,“周總,你找我?不好意思,剛才手邊還有個菜,我趕緊炒完了才過來,讓你久等了。”
多年在外的工作經歷,讓張紅林養成了跟人說話很客氣的習慣。
其面場上的話,一向說的很漂亮。
通俗點講,是圓滑。
這一點上,周安是佩服的,因為他以前在外也工作很多年,但他一直不擅長說話方面,至少在這一點上,他遠不如張紅林。
“沒事,坐!先喝口茶再說。”
說著,周安放下自己茶杯,拎起桌上的茶壺給張紅林倒了一杯,快步小跑過來坐下的張紅林雙手接過,滿臉真誠笑容地連聲道謝。
他象征性地抿了口茶水,然後捧著茶杯,笑容滿面地問:“周總,您找我有事嗎?有事您盡管吩咐就好!”
周安低頭摸煙,香煙剛含到嘴裡,張紅林就雙手攏著給他點火,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
從此刻的場面上看,這一幕頗令人唏噓。
十七八歲的少年郎裝逼犯似的坐在那兒,嘴裡叼著一支煙,而四十好幾的漢子卻屁股離開椅面、半弓著腰、滿臉堆笑地給那少年點煙。
令人唏噓的事還在繼續上演。
周安眼睛盯著桌上的茶壺,忽然問:“張師傅,人家店裡的領班好玩嗎?你給錢了沒有?”
給他點著煙,正要坐回椅面的張紅林:“……”
這一刻,張紅林臉上燦爛的笑容凝固了,半弓著的身子也僵在那兒,仿佛突然被人點了穴、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