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吐溫曾經這樣形容記者:我認識幾百個記者，其中絕大多數的個人見解並不值錢。但當他們在報紙上說話時，那就成了報紙的意見，於是，他們的話也就成了震撼社會的雷鳴般的預言。】

　　“你覺得埃瓦爾選擇你的理由是什麽?是因為你身後龐大的中國市場，還是你的能力?”《國家報》記者迭戈·托雷斯的第一個提問，就令其他記者神色各異。

　　有的輕視，有的露出看熱鬧的笑意，有的顯出擔憂。

　　對記者尖銳、帶有質疑的提問，莫逆臉色不變，他早就預料到，自己的身份背景，在沒有取得好的成績之前，避免不了外界對自己的各種質疑。

　　足球世界和現實世界一樣，勝者為王，在你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你只能隱忍，在你取得了成績後，質疑會消失，曾經看不起你的人會對你各種阿諛奉承。

　　但是，你一旦有所差池，就會招來鋪天蓋地的抨擊，這就是輿論，這就是所謂的無冕之王、

　　莫逆深詣此道，所以，對方的“下馬虎”根本就不會令自己的內心產生一點波動，這個世界上最不要臉的職業，除了銷售，就是記者，對方不要臉，那麽，自己就……

　　“曾經中國球員在英超、德甲取得過成功，也證明了中國人在足球方面不比歐洲人差。”莫逆的流利西班牙語一出，震驚四座。

　　原本以為旁邊的工作人員會翻譯，沒想到，莫逆居然聽的懂，而且這一口西語，說的比他們這些人還要純熟的多。

　　別以為老外說自己國家的語言說的很好，實際上，西班牙人有濃厚的地域性格，他們最喜歡說的是本地方言，反而純正的西班牙語說的其實帶有濃厚的方言味，並非官方的西班牙語。

　　所以，莫逆的西班牙語很官方，顯得比他們還西班牙。

　　“作為成熟的職業俱樂部，埃瓦爾不會在選擇主教練上兒戲對待，畢竟這關系到球隊生死存亡的大事。埃瓦爾選擇了我，是因為他們相信我的能力，相信我能給球隊帶來更好的一切，新賽季的成績會說明一切。我選擇埃瓦爾，是因為我喜歡這裡的一切，球員充滿鬥志，對勝利的渴望。俱樂部上下十分團結，他們知道為了目標去奮鬥。雖然我是中國人，但國籍能代表什麽?除非，你歧視中國人。”

　　托雷斯嚇了一跳，雖然歐洲國家，多多少少都有種族主義的現象，西班牙也不乏對外來人士的歧視，但作為記者，萬萬不能承認，否則丟掉飯碗不說，還有可能引起牢獄之災。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托雷斯急忙分辨，但莫逆一抬手，打斷他的話。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所以，記者先生，你覺得埃瓦爾選擇我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呢?”莫逆淡淡地說道。

　　托雷斯額頭上不斷冒出汗珠，如果說是正確的，豈不是自打嘴巴。

　　也不能說是錯誤啊，不然對方會咬定他是因為中國人的身份，而歧視對方，自己就會戴上種族主義的帽子，惹上大麻煩。

　　曲恩林和劉川楓心中有些震動，眼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輕同胞，應對記者的方式一點都不菜鳥，甚至反客為主，打亂對方的節奏，這種手段只有在像皇家馬德裡主席佩雷斯·弗洛倫蒂諾這樣的人身上才能看到。

　　如果他們知道弗洛倫蒂諾將莫逆視為和自己有一拚的小狐狸的話，不知道會不會震驚地把下巴都磕掉。

　　在外人看來，莫逆看向托雷斯的目光清澈明亮，

只有托雷斯知道，這目光給自己帶來的壓力有多大。　　“這個莫，絕對不是泛泛之輩，是我輕敵了。”托雷斯暗歎，本來想給對方來個下馬威，沒想到反被對方壓製的毫無還手之力。

　　“埃瓦爾的選擇是否正確，聯賽的成績會證明。”雖然托雷斯拿出聯賽成績來做擋箭牌，但在場的記者都是老狐狸，哪裡不知道托雷斯這是認慫。

　　因為季前集訓期間，新帥上任最多就是提問他的執教風格，戰術，引援特點，新賽季的目標等，哪裡可能會像托雷斯剛才蹩腳的回答。

　　完全不像是經驗豐富的記者，而是一個錯了還嘴硬的小孩子。

　　莫逆不再理他，而是向身邊的工作人員打個眼神，示意他繼續點名。

　　第二個是《馬卡報》記者埃米利奧·孔特雷拉斯，經過托雷斯剛才的投石問路，知道眼前這個中國人不好惹後，孔特雷拉斯的提問也就顯得正常一些了。

　　“莫先生上任以來，埃瓦爾就進行了一系列的轉會操作，請問這是你的決定嗎?”

　　“當然，有些隊員不適合我的戰術，為了他的職業生涯著想，我會建議他去別的地方發展，留下來踢不上球，對大家都不好。”

　　在托雷斯碰壁後，後面的問答進行的順利。

　　“球隊引進的新援裡，有兩名日本球員，一名巴西球員和一名烏拉圭球員，隊內還有一名智利球員，他們都能注冊嗎?”

　　“當然能，奧雷利亞納在西班牙已經踢了很多年了，根據西班牙足協的規定，他並不佔非歐名額。巴爾韋爾德正在申請意大利護照，所以，目前球隊正好有三名非歐盟球員。”

　　“曾經有日本球員在這裡獲得成功，所以，你是不是十分看好日本球員?”

　　“算是吧，但最主要的是，球隊的預算有限，我們只能選擇最合適，並且符合預算的球員。”

　　“你是中國人，雖然現在你沒有引進中國球員，在未來，你會引進中國球員嗎?”

　　“我們中國有句老話，舉賢不避親，只要有實力，不管是不是中國人，我都會要。”

　　“那你的意思是說，目前沒有中國球員能在歐洲頂級聯賽效力?”

　　“目前沒有。”

　　見到莫逆斬釘截鐵地回答，曲林恩和劉川楓不由露出苦笑。

　　實話大部分都很傷人。

　　輪到劉川楓提問:“我們都知道，高水平賽事的鍛煉對亞洲球員的重要性，日韓等球員長期留洋，造就了他們的國家隊成為世界杯的常客。我們缺少的是一個機會，如果中國有天賦的球員，如果不給他機會的話，就算是梅西，也成長不了，對吧?”

　　莫逆嘴角微微一翹，道:“你說的對，我們國家有十幾億的人口，會找不出11個會踢球的?成長的環境，高水平賽事鍛煉的機會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莫逆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他們有沒有一顆永遠熱愛足球，追求夢想的心?”

　　劉川楓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因為莫逆接下來說的話，讓他無話可說。

　　“中國足協從來沒有一套成熟的，專業的足球體系，在自己的地盤玩的再熱鬧，也不過是虛假繁榮的泡沫，到了爆發的那一天，就會一地雞毛。海市唇樓盡管很美麗，陽光一出來，就會消失。劉記者，問你個問題，中國足協出台的23歲球員政策，是不是扼殺球員留洋的罪魁禍首?”

　　劉川楓臉上露出悲傷之色，他很想說也有堅持留下來的中國留洋球員，但他卻發現，留下的球員長期效力低級別聯賽，沒有一人表現出能升級到頂級聯賽的天賦。

　　“留洋球員的基數還是太少了，而且不應該只是選擇低級別聯賽，這會限制他們的上限。甲級的中小球隊，乙級聯賽的球隊，都是可以去的，為什麽就不能爭取?日本球員能做到的，我相信我們也能做到，但需要持之以恆的決心。我能理解到了一定歲數，看不到希望，最後選擇向現實低頭的球員。其實我並不反感很多回國踢球的球員，因為他們都是有自知之明，不浪費自己的青春的同時還能為自己的未來獲取足夠的資本。我疑惑的是，那些更有天賦，更能在歐洲踢出的球員，都在哪裡?足協，國內的球隊，都在做什麽?”

　　最後，莫逆深深地注視劉川楓，對他說道:“千萬不要指望我能為中國足球帶來什麽改變，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個教練，一個小人物。”

　　劉川楓有點懵，這句話幾個意思?

　　輪到曲林恩的提問:“球隊新賽季的目標是什麽?”

　　“首先，是保級。對小球隊來說，要想留在甲級聯賽，第一目標永遠是保級。只有完成了這個目標，我們才能去計劃下一個目標。對我來說，我希望能在保級的基礎上，繼續提高球隊在聯賽中的排名，希望能為球隊拿到一項冠軍。”

　　“冠軍?”曲林恩驚訝地道，其他記者也嘩然一片。

　　“是的。”莫逆淡淡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我知道你們驚訝的是什麽。我知道你們的想法，覺得像埃瓦爾這樣的球隊，能在甲級聯賽立足已經不容易了，怎麽可能去奢望難以觸及的冠軍，哪怕是杯賽的冠軍。”

　　“看看今年的世界杯，賽前奪冠大熱門，是德國，是西班牙，是巴西，誰能想到，進入決賽的是年輕的法國，和第一次進決賽的克羅地亞。”

　　“這就是足球，這就是世界杯，如果克羅地亞能奪冠，相信在座的各位在世界杯開賽前絕對不會買它奪冠，對吧?哪怕只是進入決賽，克羅地亞的賠率也能讓一個普通人一夜暴富。”

　　“我很清楚埃瓦爾的實力，恐怕我活著的這輩子都看不到球隊能拿一次西甲冠軍，但我還是可以去想一想，去拚一拚西班牙國王杯，也許，夢想會實現呢?”

　　曲恩林微笑道:“希望你能實現這個夢想。”

　　莫逆點了點頭，道:“謝謝。”

　　曲恩林:“……”

　　“莫先生，明天球隊的第一場熱身賽對手是來自你祖國的球隊，你怎麽看?”一名外國記者提問道。

　　“只是一場熱身賽而已，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只要隊員們能踢出我想要的東西就足夠了。”

　　“新加入的球員會出場嗎?”

　　“會。”

　　……

　　記者會在一個半小時後結束，散場後，莫逆拒絕了劉川楓和曲恩林關於他個人專訪的要求，返回訓練場繼續主持訓練課。

　　“劉先生，對莫逆這個人，怎麽看?”由於都是中國人，又是同行，在回去的路上，曲林恩特意和劉川楓走在一起。

　　“言語舉止完全不像一個新人教練，而且他的語言能力不錯，在和球員溝通方面問題不大。但有關他在足球方面的信息很少，無法知道他的能力如何。”

　　“只能在明天的熱身賽上看出一些端倪吧。不過，莫逆似乎對中國球員不太感冒，網上很多網友都說埃瓦爾會成為中國球員留洋的最好落腳點。我看啊，他們會失望的。”

　　劉川楓微微苦笑:“和莫逆的一番交流， 就知道他不是典型的中國人，他說的對，目前沒有一個中國球員能在五大聯賽的頂級聯賽立足。看莫逆一口氣引進兩名日本球員就知道了，他是不會因為自己是中國人，就會引進中國球。唉，誰叫我們不爭氣呢。”

　　“但莫逆也說了，只要中國球員有足夠的實力，他會考慮的。”

　　“我知道，只是，國內有嗎?”

　　“張玉擰不行嗎?”

　　“恐怕不行，不然的話，他早就聯系小張了。”

　　……

　　“出席第一次記者會的感覺如何?”

　　飯桌上，埃裡克·伊斯特伍德問道。

　　莫逆吃了口菜，說道:“沒勁。”

　　“聽說你吹了個牛，要帶球隊奪冠?”

　　“又不是聯賽，杯賽只要打好了，還是有可能的。”

　　“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哈哈，那是。”莫逆笑了笑，繼續吃飯。

　　“胖子，要不要猜猜，明天的比賽結果?”伊斯特伍德對悶聲吃飯的金三觀說道。

　　金三觀抬頭白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吃飯。

　　猜你妹啊，當老子白癡啊，老大當然會贏了，至少不會輸。

　　你這金發老外還是去坑別人吧。

　　“叮咚！”

　　手機屏幕亮起，莫逆一看，是微信。

　　“莫莫哥，我上飛機了，大概明天就到西班牙，記得來接我啊！”

　　這木頭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莫逆敲了敲桌子，對金三觀說道:“胖子，給你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