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可是我呂家的。”呂娥姁冷笑道。

　　顏碩一聽，臉就白了:“可是我付了錢。”

　　“錢……確實是世上最好的東西，但我呂家現在並是那麽缺，我退還給你並不是不可以的。”呂娥姁聲音很軟，很糯。

　　但顏碩如同被一把鋒利的利器頂在後腰上，絲絲寒意透體襲來，讓他有心反抗又不敢:“那……那……行！一萬錢就一萬錢，不過和租金一樣，得先欠著。”

　　呂娥姁這才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欠著也是欠，實際上，在我眼裡，錢只是個數字罷了。

　　但是看到你剛才那麽糾結，那麽如刺在喉，吞不下，吐不出的感覺，比給我一萬錢更爽快，咯咯。”

　　“別鬧！”呂公把臉板了起來，呵斥呂娥姁:“顏公子不是外人，這種玩笑不可亂開，這樣的話更不能再說。你這性子太強勢，日後會吃虧的。”

　　顏碩賊笑著接道:“不錯！呂公說的不錯，你這樣子……日後會吃虧的。”

　　娥姁白了他一眼:“要你管，日後的事，日後再說，我現在就是喜歡看到你想反抗又不敢反的樣子。”

　　顏碩站起身來:“那就到日後再說，我先去跟綠衣安排一下，明天的饅頭可得多做平日的三倍還多，不得不做些準備。”

　　說完，顏碩退出了客廳，心中雖有不滿，不服，但正如娥姁所說，他現在想反抗都不敢，只能“享受”。

　　廚房裡，綠衣和玉嫂正在揉面，看到顏碩臉色有些不太好，綠衣關心道:“先生，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顏碩搖了搖頭:“沒事，不過今天得除了準備面館裡的面，還要準備四百人量的饅頭。已經答應好了郡守大人，明天一大早，饅頭就要送到城門口。”

　　綠衣聽了，以為顏碩臉色不好，就是因為這事:“郡守大人這要求也太過份了吧，四百人量的饅頭，那至少得做一千多個啊。”

　　“多做點，按兩千個饅頭的份量來。”顏碩說:“這些稅賦都交不出的人家，平日裡肯定也沒什麽好東西吃，嘗到饅頭的味道，一人吃下四、五個隻饅頭怕都還只是勉強飽。”

　　綠衣一聽:“交不出稅賦?蘇大哥說先生今天收了三、四百人到農莊乾活，說的就是這些人?”

　　“是啊，所以……咱這饅頭其實是給自己人吃的，份量要足。”顏碩說。

　　綠衣有些不解，心裡暗想:既然是給自己人吃的，那先生臉色為什麽這麽差?

　　“原來如此。”蘇讓的老婆玉嫂聽了也說道:“先生可真是大善之人呐，這年頭，還能這麽真心實意地對待百姓的人可不多。”

　　顏碩笑了笑:“沒什麽，互利互惠罷了，表面上看我們做了點事，但只要不耽誤農時，秋收後，我們贏得更多。”

　　當天晚上，顏碩叫上蘇讓跟著綠衣，玉嫂四個人，分工協作。一直忙到深夜，才將第二天要用到的饅頭面揉好，發好。

　　睡了一覺醒來，天還沒亮，四人又開始燒火，架鍋，蒸饅頭。

　　饅頭蒸好，呂娥姁也起床了，顏碩吩咐蘇讓將饅頭裝車，然後帶著蘇讓，綠衣，玉嫂三人，趕著馬車，將饅頭送到城門口。

　　昨天那些百姓已經等在那裡，袁用和彭方帶著幾十名差役，已經將人都排好了隊，正等著顏碩他們了。

　　顏碩連忙上前:“郡守大人辛苦了。”

　　袁用擺了擺手:“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剛才和大家又交待了幾句，都是本官治下百姓，

本官已經交待清楚，讓他們好好在顏店主的農莊乾活，但顏店主也得善待他們才。”　　“這是當然。”顏碩謙恭道:“郡守大人可真是心系百姓，福澤一方的好官啊，小子佩服。”

　　袁用笑道:“還得大家共同努力才行，這次若不是顏店主站出來，雖然也能安撫眾人，卻是要費許多周折，本官代百姓感謝顏店主了。”

　　顏碩知道，他們沒來之前，袁用肯定不會這麽說的，掙面子，搶功勞的話，肯定他們到來之前，已經被袁用說了，但那又如何?顏碩本來就不是要名的，他要的是實實在在，替他乾活的人手。

　　“好的，好的，多謝郡守大人替小子開解，安撫人心。我們這就開始分發饅頭給大家吧。”顏碩說。

　　袁用做了個請的手勢:“如此就開始吧，大家填飽了肚子，也好早些出發。”

　　顏碩剛要吩咐蘇讓起開布幔，分發饅頭，卻看到呂娥姁也跟著來了。不由眉頭皺了起來:“你來做什麽?”

　　“要你管。”呂娥姁不理顏碩，自己爬到裝饅頭的馬車上:“請大家聽我說兩句，說完後就開始分發饅頭。”

　　顏碩湊近馬車，小聲說道:“你可不要亂說話，郡守大人在場呢。”

　　她根本不管顏碩，清了清嗓子說道:“為了給大家弄吃的，我們昨天晚上一直忙到後半夜，隻睡了半個時辰，又起來蒸饅頭。所以，來得晚了些，請大家原諒。”

　　顏碩一聽，這是在表功呢?袁用已經開始皺眉，顏碩不得不再次小聲提醒她:“別說這些，差不多就開始發饅頭了。”

　　娥姁還是不理他:“常言說得好，什麽馬喂什麽料。我們給大家最好的食物，大家也得替我們家出最多的力。

　　我知道，我們大家作為郡守大人治下之民，當感恩郡守大人，同時，也別忘了，你們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是我們家的莊農，在農莊乾活時，你們就必須聽我們家的。

　　若有誰不服我們家管，那就對不起了，只能退回給郡守大人，讓他管。從現在開始，服我們家管的，排隊上前領取五個饅頭，我們管飽;要是不服的，只能給兩個饅頭，自行返回吧。”

　　袁用的臉已經開始變黑了，顏碩一把拉下娥姁:“讓你別瞎說，你偏說啊你。”

　　娥姁冷哼道:“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太老實了，有些話現在不說明了，百姓們還以為是郡守替他們解決了麻煩，都感郡守的好，你以後說話就輕了，知道嗎?”

　　“可也不能現在說，郡守大人聽著呢。我們可以將他們帶到莊上再說嘛。”顏碩說。

　　娥姁瞪了他一眼:“說你傻，你還真傻。這些都是些什麽人，百姓，平民。他們大字不識，智力有限，比你還傻，有大半人甚至吃著你和綠衣你們辛辛苦苦蒸出來的饅頭，都不知道這饅頭是誰給的。

　　我們要不把話挑明了，說透了，他們還以為你是郡守大人安排來給他們送饅頭的呢，功勞全讓郡守搶了，我們白出了力，白花了錢，結果什麽都沒得到。”

　　話是沒錯，但也不能這樣不給別人留半點余地，顏碩白了她一眼:“就算是那樣，也是我白出了力，我白花了錢，別我們，我們的，你是你，我是我，你是我請來的，一個月一萬錢呢。”

　　顏碩說完，自己站上馬車，笑了笑說道:“剛才她不會說話，大家別聽她的。這次要不是郡守大人找到我，我也不會知道大家遇上這麽大的難處。要說起來，郡守大人對大家的關心可不少。

　　在郡守大人的計議下，我們才想到這個辦法。既能解決大家眼下的困難，又能讓我的農莊有足夠人手，不誤今年的農時。我在此還要謝謝郡守大人，謝謝大家的信任。”

　　顏碩說到這，還朝袁用施了一禮，又朝著人群，拱了拱手。袁用的臉色漸漸好轉起來，還向著顏碩點了點頭，表示讚許。

　　而幾百號人，雖然沒有說話，但顏碩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更安心，更堅定。

　　他停了停接道:“既然今天大家能站在這裡，有一個算一個，每個人領五個饅頭。哪怕有人領了饅頭， 又不願去我農莊上，也當是我請大家這一頓了。”

　　說完話，手一拉，將布幔掀起來，露出馬車上層十幾筐雪白的饅頭。一股帶著小麥特有香甜，又有著發酵過後的特殊清香味道彌漫開來，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顏碩回頭吩咐蘇讓和玉嫂、綠衣三人:“開始分發饅頭吧。”

　　蘇讓三人點了點頭，開始招呼大家，排隊領取饅頭。

　　顏碩看到娥姁有服地看著他，走到她旁邊說道:“怎麽了?嘴巴都可以掛油壺了。”

　　娥姁輕哼一聲:“我好心替你收人心，搶回功勞呢，你倒好，幾句話，把我說的全給抹除了。一萬錢一月工錢我不要了，我明天就跟我父親一起走了。”

　　顏碩一聽，假意說道:“呂公其實也舍不得你的，那……既然這樣，我今天買點好菜，準備一桌好菜，就當明天給你們送行吧。”

　　娥姁突然抬頭看著顏碩:“你是不是特想將我送走?”

　　“怎麽可能?”顏碩認真的說道:“你們幫了我這麽多，當我不知道麽?我心裡清楚得很，你們呂家是我的貴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當自己家一樣就好，當然……想走，我肯定也得送竤的嘛。”

　　娥姁盯著他，歪著頭想了想，突然“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我發現你這人，真的不善於說謊話。”

　　顏碩連忙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娥姁咯咯笑了起來:“還敢狡辯，你當我看不出來?哼！你想我走，我偏還就不走了。”

　　“你……”顏碩無語了，徹底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