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好奇歸好奇,但她是個懂事的孩子,也特別注意自己在北原秀次面前的形象,生怕一不小心就讓北原秀次厭惡了自己。
她的第一目標是當個好妹妹——她心裡很有譜,她這年紀除了當個好妹妹別無選擇——乾脆從此以後不靠近那個壁櫥了,甚至不多看一眼,就像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只是每天對北原秀次噓寒問暖,偶爾也向他請教一些學習上的問題,努力塑造乖乖巧巧,惹人憐愛的好妹妹形象。
時針滴答滴答轉著,太陽升起又落下,生活中平靜無波,北原秀次埋頭苦讀轉眼便到了周末——確實沒什麽好說的,總不能北原秀次大手一揮來一段如何求不定積分。
對大部份高校來說,一周上五天半的課,周六休半天周日休全天,而每個月第三周周末雙休。
北原秀次中午放了學便回了公寓,草草吃了午飯就又坐到了書桌前,而陽子又溜來找他了,也不打擾他學習,就趴在榻榻米上翻著一本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時裝雜志,看著裡面的漂亮衣服很是羨慕。
北原秀次剛翻了幾頁從內田雄馬那裡借來的補習班內部參考資料就聽到手機響,拿起來一看是雪裡發來的郵件:我到公園了。
北原秀次給她了回了一句“等著別亂跑”,然後對陽子說道:“陽子,我出去接個人,有個朋友要過來一起學習。”
今天是休息日,冬美把雪裡移交給他了,讓他幫著雪裡補習。
陽子機靈的爬起身來乖巧道:“要不要我先回去,歐尼桑?”
“不用,關系挺好的朋友。”北原秀次笑著說了一聲便出了門,而陽子在公寓裡想了想,開始團團轉著收拾起了屋子——歐尼桑有朋友來拜訪,這是表現的好機會。
北原秀次頂著大太陽趕到了車站旁邊的小公園,一瞧門口沒人,轉悠了一圈最後在沙池那裡找到了雪裡——這貨和幾個小孩子在樹蔭下堆沙子玩呢,還玩得一包歡樂!
“雪裡!”北原秀次遠遠招呼了她一聲,而雪裡回頭看了他一眼,竟然和那幾個小孩子打了聲招呼才走的,好像已經混得有點熟了。
雪裡歡快的跑到了北原秀次身前,背著手很高興的輕叫道:“你來了呀!”
她穿著一身嫩黃色的連衣裙,頭上戴了一頂白色的遮陽草帽,而草帽下閃著鴉羽光澤的烏發一直撒在了肩上,歪著頭笑起來像個孩子,滿是俏皮可愛。北原秀次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這笑容太純粹了,純淨甜美如同清清甘泉,直透心底,似乎連初夏太陽的暴躁熱量都能驅散掉。
這家夥不發傻的時候,確實像隻天使。
北原秀次本來想責罵她一句的,問問她為什麽不老老實實在公園門口等著,但面對這樣的笑容竟然沒罵出口,半晌後無奈道:“走吧!”
罵這樣一個女孩子,有種犯罪的感覺。
他轉身當先走了,雪裡背著手一跳一跳跟在他身邊,樂呵呵問道:“去哪裡玩?”
北原秀次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什麽玩?不是去我公寓補習嗎?”
“啊,真補習啊!那不是你為了救我應付一下姐姐嗎?補習有什麽意思,我們一起去打棒球怎麽樣?”
北原秀次沉默了會兒,手有點癢癢了。難怪這貨總是挨打,發起蠢來連自己這種人都想給她後腦杓幾巴掌讓她醒醒腦子。
他認真說道:“我答應過你姐姐,所以今天下午就是補習!”他是真心想幫雪裡,不可能讓她放了羊,
打著補習的幌子出去野。 雪裡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發現不是玩笑,心情猛然低落了下來,嘟囔道:“我現在天天被姐姐按著學習,已經生不如死豬狗不如了,現在連你也要這樣對我嗎?”
她的樣子很可憐,但北原秀次不想安慰她,免得這一身蠻力的家夥真夾著自己去打什麽棒球,只能強忍著說道:“懂點事,雪裡!”
雪裡少有的倔強道:“我沒有不懂事,我只是沒有你們那麽聰明,學習對你們來說不是難事,易如反手,但我覺得很難啊!我本來就想去工作的,沒想繼續讀書!”她的樣子像是有點生氣了,好像不太高興北原秀次說她不懂事,“我能吃得了苦,也有力氣,我肯定能賺到錢回來的。”
北原秀次沒想到她在這種事上反應這麽強烈,愣了會兒說道:“大家也是為了你好。”雖然都說勞動光榮,人不分貴賤高低,但實際情況也就是那麽說說了,人進入社會後真的會分出三六九等的,隻拚體力前途絕對堪憂。
“但我也想為了大家好啊!”雪裡表情很鬱悶,她本來義務製教育念完了就不想念了,想直接去賺錢,但給姐姐強行綁進了私立大福學園,而她也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更不想反抗姐姐,便準備樂呵呵混上三年,卻萬萬沒料到被強迫參加社團訓練不算,還要被強逼著學習,似乎非要她上大學不可了。
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很頭疼——自己沒腦子,那去工作賺錢供有腦子的人讀書多好,為什麽他們就是不能明白呢?
北原秀次對這種情況也很無奈,但這真不是尊重她自由意志的時候,只能鼓勵道:“咱們以及格為目標,至少學到相對簡單的補考能及格。只要做到這樣了,就沒人會多管你了,雪裡,不難的,加把勁!”
“是,我知道了。”雪裡垂著腦袋活力全失,她反抗不了,像隻剛剛被人暴打了一頓的小狗。
北原秀次很少見到雪裡這樣子,估計她以為來找自己是解放了,一包歡樂的準備迎接JF區晴朗的天,大玩特玩,但沒想到只是從十八層地獄升到了十七層地獄,還是暗無天日。
他有些於心不忍,想安慰安慰這個可憐的孩子,四處瞧了瞧,看到一個小攤子在賣可麗餅,心中一動便向雪裡問道:“雪裡,要不要吃塊可麗餅?”
她最喜歡的東西就是食物了,這個應該可以讓她恢復點精神。
雪裡抬頭看了看,猛然吞了口口水,步子都有些挪不動了,但她看了幾眼後痛苦的閉上了漂亮的大眼睛,傷心道:“想吃,但我不能吃,姐姐不讓我吃零食。”
冬美是管雪裡管的挺嚴的,但這也嚴過頭了吧?十六七歲吃點零食怎麽了,你不愛吃就這麽霸道也不讓妹妹吃嗎?北原秀次有點不滿,直接過去買了兩塊——街頭小吃,不值幾個錢——回來塞了一塊給雪裡,笑道:“你姐姐問起來就說是我讓你吃的。”
他只是看在福澤直隆的面子上不想惹冬美,並不是怕她,大不了再互相刺幾下唄!
雪裡手裡捧著可麗餅,嗅著那香甜的奶油味,看著金黃色的酥脆薄餅外皮,還有在陽光下鮮豔的一粒紅紅草莓,口水洶湧分泌,如黃河決堤一般,激動道:“真的可以吃嗎?你能代替我姐姐同意?”
“可以,吃吧!”
幾乎在北原秀次開口說話的一瞬間,雪裡已經咬了上去,一口就啃掉了四分之一,然後仰起臉兒朝著天空,眯著眼滿滿都是幸福,抿著嘴享受道:“好吃!”
接著她左一口右一口吃了起來,嘴角都沾上了點奶油,神情好像又高興了。北原秀次無語的看著她,無力吐槽——你也太好哄了吧?一塊可麗餅心情又好了?老子的勵志名言還沒來得及說呢!
不過他很快也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感覺和雪裡這樣心思單純的人相處起來很輕松。
是的,他覺得雪裡只是性格單純,或者該說是欲望單純,雖然偶爾在心裡叫她一聲弱智兒童,但其實並不覺得雪裡是真傻——他在學校裡兩個多月了,從來沒聽說雪裡吃過虧。相反,雪裡在學校裡很有人氣,不論男生女生很多人都喜歡她,交了不少朋友,消息非常靈通。
反正是比她那個炸藥桶姐姐強出了幾條街。
而且雪裡這單純的樣子真的很方便佔便宜。僅就他來說,目前已經虧掉七碗拉麵外加一塊可麗餅了,而他甚至連雪裡錢包長什麽模樣都沒見過,更沒見過她花過一日元——最重要的是,他虧了這麽多竟然沒什麽感覺,雪裡天生就能給人一種理所當然吃白食的心理印象。
真說起來,雪裡有點像那種大智若愚的類型,隻佔便宜不吃虧,而且還挺有人格魅力,能有二十幾個小弟召之則來,揮之則去。
說她傻的人怕才真的傻了。
不過北原秀次有點好奇,看著伸著舌頭拚命舔嘴角的雪裡問道:“你為什麽那麽聽你姐姐的話,其實你們一樣大吧?”
冬美頂多比雪裡早生五分鍾, 而且現在看身高,雪裡更像姐姐吧?但偏偏雪裡見了冬美像是老鼠遇見了貓,太奇怪了。
雪裡自己那份已經吃完了,目光落到了北原秀次手上那塊,隨口道:“當然要聽姐姐的話,媽媽離開前讓姐姐守護大家的,也讓我像尊敬她一樣尊敬姐姐幫助姐姐,而且姐姐從小就比我聰明,總會拿主意,我也習慣了……你不吃嗎?”
“啊,不吃,這是給別人買的。”北原秀次心中有點輕微波動,原來是因為母親遺命嗎?她們媽媽過世前把對家庭的責任移交給了冬美?冬美打雪裡,在雪裡看來是媽媽在打她?所以才不能反抗?果然事情不能看表面……
雪裡很明顯想吃那塊可麗餅,但她也不向北原秀次討要——她似乎對吃有某種執念——只是看著流口水。北原秀次給她看了一路,差點心軟給了她,但萬幸公寓終於到了。
“地方有點小,也有點熱,你別介意。”北原秀次說著話敲了門,而陽子飛快開了門,直接低頭鞠了一躬,甜甜叫道:“歐尼桑,歡迎回來!”
接著她一抬頭,準備露出一個燦爛之極的笑臉,好在北原秀次朋友面前把妹妹的身份展露一下,但猛然發現了雪裡是個漂亮女生,頓時表情警惕起來。她快速觀察了一下雪裡,臉好看,有胸,腰細,腿長——勁敵!
她心裡直接拉響了防空警報,而她年紀還小,有點沉不住氣,脫口就問道:“歐尼桑,這是你的女朋友嗎?”
北原秀次被她問愣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而雪裡撓了撓頭,向北原秀次好奇問道:“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