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用力壓著“紙餅”,專心致志,一絲不苟,似乎沒覺得這是粗活累活,更談不上粗鄙卑賤,反而給人感覺像在做最神聖最值得用心之事。
他的動作自然又迅捷,動作有條不紊,嘴角甚至還略在笑容,神樂治綱看了一會兒,竟被感染到了幾分蓬勃之氣,目光鎖定在他身上發了很久的愣——要是一般少年人,到大銀行來進行修學旅行,被分配到這種工作,就算硬著頭皮在挨,怕也會一臉煩躁了,存了心想要趕緊擺脫,沒想到這位倒真在老老實實乾活,出乎意料。
不以事小而懈怠,不因賤役而抱怨,這份心態還不錯嘛!只是不知道可以堅持多久……
神樂治綱雙手搭成了金字塔型,支著下巴盯著北原秀次繼續看著,一時沒說話,而陽子站在他身後有點沉不住氣了,再次小心問道:“祖父,馬上半小時了,還沒看完嗎?”
隔著屏幕有什麽好看的,趕緊下去看活人呀!
“沒有。”神樂治綱如同老樹生根,似乎扎在椅子上不打算動彈了,“我要再看看。”
北原秀次有耐心,他也有耐心,不介意多花點時間。
陽子眨了眨大眼睛,輕輕給他捶起了肩膀,甜甜笑問道:“那什麽時候可以去見歐尼桑?”
“暫時不去了。”
陽子心中很失望,她還想把北原秀次挪到她家裡去住,這暫時不能見,那相處的時間不就少了很多了嗎?一共就一個月,少上三天10%就沒有了!
她盡了全力頑抗道:“但祖父您不是答應我見歐尼桑了嗎?”
“我答應你見他,可沒說什麽時候見,再等幾天。”神樂治綱連頭也沒回。遇到了正經事,他絕對心意堅定,陽子的一點小小兒女情長只能先靠邊站了。
陽子無語了,但她也不想和神樂治綱頂著來,畢竟輩份和血緣關系擺在那裡,而且這爺爺對她也確實不錯。她只能有些憋氣的站在那裡,搞不明白這爺爺明明事務繁忙,卻躲在這裡搞偷窺是幾個意思。
她腦子裡轉著念頭要不要給北原秀次發郵件“通風報信”,嘴上問道:“那您告訴我,您到底在看什麽?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覺得不太對了,心裡很擔心。
神樂治綱這才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看看他有沒有培養潛力,只看報告不如親眼看一次好,這不是你希望的嗎,陽子?”
陽子精神一振,但馬上小臉一紅,小聲問道:“您是指……”
“不要做多余的事,耐心等一等。”神樂治綱又吩咐了一聲便又轉回了頭,發現北原秀次專注狀態依舊沒變,而陽子沒意見了,也望著屏幕裡的北原秀次,臉兒慢慢更紅了,捧著小手默默祈禱:“歐尼桑,為了咱們的幸福,你可得加油啊!有祖父祝福可比我以後偷跑去找你強多了!”
…………
加藤康也在暗中打聽消息,畢竟一山不容二虎,這神樂治綱突然跑到了東聯,若是找總裁、高層談事情也就罷了,這屬於正常現象,但這誰也不見,窩進了幾乎沒來過的辦公室,這就太反常了——做為東聯總裁的親信心腹之一,他不弄明白了,還擔心總裁問起來答不上來呢!
他親自詳細詢問了技術支援部的一名職員,最後滿是困惑地問道:“沒說接入碎紙間的監控要看什麽嗎?”
“沒有提起過。”那職員也是莫名其妙。收發課的碎紙工作,也就是比刷馬桶強一點了,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好看的——刷馬桶是外包給清潔公司的,只是處理廢棄文件資料多少涉及到一些保密因素才由東聯專門安排了人手來乾,
但除了少數的幹部,下面都是些派遣工,隨時可以解雇的那種,根本和頂層大人物扯不上關系才對。“你去忙吧,這件事不要和別人提起,爛在肚子裡。”加藤康直接打發那職員走人,但馬上又補充道:“把那裡的監控畫面也接到我辦公室來。”
“是!”那職員應了一聲就走了。
加藤康摸著小胡子等待著,依舊一頭霧水,主要是他不知道神樂治綱的秘書之前在電話裡詢問了什麽事兒。
他知道公司裡肯定有立場傾向於帝銀的人,畢竟在日本就是政府部門都像篩子一樣,上面全是眼兒,有點消息轉眼之間各大財團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就更別說東聯這種國有銀行了。但他不敢追查神樂治綱的秘書給哪些人打過電話,又問了些什麽東西,這容易靠成一些不必要誤會,只是這種事又不能不管……萬一是什麽潛藏隱患呢?
很快他面前的電腦上也出現了監控接入畫面,他馬上撲到屏幕前仔細看了起來,結果一眼就看到了北原秀次——他太年輕了,而且就算隔著屏幕,那股對工作的專注氣息也十分醒目。
事有反常必有妖,加藤康心中一喜馬上行動起來,而他做為地頭蛇只花了短短幾分鍾就搞明白了事情前前後後的所有情況,而腦海中的人物關系譜也迅速調動起來——大石尾一郎是愛知縣人,目前是東聯尾張派系的骨乾,和名古屋重倉銀行的不少中層幹部交好,主要負責關中數縣的業務往來。
但他修理一個來參觀實習的高中生,神樂理事那種大佬滿是興趣的旁觀,這是什麽情況?
神樂治綱也想修理那個高中生?不然他一句話,不,只要略有暗示,這高中生內定畢業進入東聯肥油部門也行,更別說只是實習調崗了,十個大石尾一郎反對也沒用,根本不用這麽乾看著……
所以就是神樂理事要修理那個高中生?表面上看是大石尾一郎的個人行為,但其實是得到了神樂理事的授意?大石尾一郎表面上是尾張派的,其實是關東派的暗子?
那北原秀次又是什麽人?怎麽得罪了神樂理事?這其中涉及到什麽隱密?神樂理事那種大人物要拍死一個高中生,只要一個眼神就夠了,為什麽只是這麽小小磋磨?
北原秀次這高中生背後也有大佬支持?姓北原的沒聽說出過什麽大人物啊……會是誰?
是關中派的大佬和泉鈴木家嗎?這其實涉及到了關東派和關中派的頂層鬥爭?會不會和馬上要開始的首相大選有關聯?是前哨戰?
是某種警告,某種暗示?你們的核心子弟,到了東京我們沒根本放到眼裡,想怎麽收拾就怎麽收拾,你們根本沒辦法,所以這次大選放老實點兒?
加藤康一肚子困惑,越想越歪,隻覺得果然大人物做事如羚羊掛角,無處捉摸,厲害啊厲害!
他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不明情況下插手是大忌,萬一馬屁沒拍好被馬踹一腳也太不值了——於是他也進入了持續觀察狀態,特別是聽說神樂治綱走了都要求監控信號轉接更是不敢輕視了。
關注程度如此之高,這裡面必然有什麽特殊情況!
…………
北原秀次仍然還處在一無所覺的狀態,對監控都沒看上一眼——這銀行有監控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毫無稀奇之處。
他根本沒想到壓個“紙餅”也能引起圍觀,一個口氣乾到了中午才停手,把模具裡的“紙餅”拿出來後,還很高興的蹭了蹭毛邊,面露微笑,感覺心情頗為舒暢。
這方方正正的看起來真是可愛啊,好整齊。
幾何美果然是人類最好的審美傾向,簡潔又複雜,完美!
“北原,吃午飯了!”井上雄過來招呼了一聲,但看了看摞起來有一人高的“紙餅”愣了,再轉頭看了看那堆待銷毀的求職履歷已經沒多少了,更是吃了一驚:“這是正常一天的工作量,你已經快乾完了嗎?”
這賣力過頭了吧?
北原秀次微笑著甩了甩手,由衷道:“這活兒挺有意思的。”偶爾乾乾這種簡單的體力活其實真很有意思,大腦放空狀態可以思考很多事兒。
井上雄目露歡喜之意,他根本就沒指望北原秀次乾多少,原本以為來了能看到三五個紙塊就不錯了,沒想到北原秀次幹了十多倍的量兒。
任何人發現來了個好幫手都會開心,他也不例外,一巴掌就拍到了北原秀次肩上,樂道:“辛苦了!”接著發現一巴掌拍上去,北原秀次身子連晃都沒晃,又是驚歎道:“報紙上都說你們平成一代廢了,現在看看,也不是嘛!”
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誇獎,北原秀次只能報以微笑——說平成一代廢了也不假,反正學校裡大把的坑貨,都給寬松教育教毀了,不過他對日本未來不是太關心,這國家頂盛時期已經過去了,除了文化產業外,別的不太值得關注。
小國家是可以輝煌一段時間,但大部份過了頂峰後, 就不太可能重新再次登頂了,具體可以參考北歐小國歷史,比如瑞典之類的——猛的時候是真的猛,踢的毛子也哇哇吐血,但過了那段時期後,毛子一手擰他四個,日本情況也差不多。
北原秀次對平成一代沒什麽感想,跟著井上雄往外走,隨口改了話題問道:“去食堂吃飯嗎?”他早上領過一張飯卡,可以在東聯免費吃飯,也不知道是學園付的錢還是東聯請客。
井上雄也隨口答道:“咱們不能去食堂,那是……”他說了一半反應過來了,北原秀次情況和他們不同,又改了口,“要不你去匯合你的同學,一起去食堂吃飯?”
北原秀次有些奇怪,試探道:“雄哥你不能去食堂嗎?”
這不都是在一個樓裡工作嗎?薪資有差別那個正常,但這飯也不能一起吃也太誇張了?
井上雄摸了摸腦袋,歎了口氣:“那是給正式員工的福利,我們這些是派遣員工,享受不到,一般從家裡帶便當來吃。”
北原秀次無語了,是東聯太摳門還是派遣員工不算人?這不看不知道,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他無語了會兒後笑道:“那我也不去食堂了,跟雄哥蹭一頓。”
他在這裡人生地不熟,首要任務就是處好人際關系,倒不太想脫離群體,而井上雄看他真的是順眼,也沒拒絕,哈哈笑了兩聲就帶著他走了——這小子人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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