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可不想重蹈李自成的覆轍。
李自成說白了就是沒清洗。
北方順軍的構成很複雜,李自成的老營其實只有五六萬人,剩下有收編的西北官軍,有殺羅汝才等人後吞並的其部下,有各地自己起兵依附的農民軍甚至乾脆就是想著跟他撈一把的土匪,還有更多是他進軍北京期間望風而降的明軍,接收北方後收編的地方武裝。
最終這些亂七八糟的勢力構成他總計六十萬大軍。
他的老營是忠心的。
他的老營沒有一個投降的。
無論郝搖旗和李來亨的敵後堅守孤城還是張天琳部戰至全軍覆沒,都證明了老營對他的忠心。
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這樣的情況需要一場清洗。
無論會不會引起不滿,甚至留下罵名,鐵血手段清洗都必不可少,一個聰明的君主都會這樣做,趁著自己的威懾力足夠,迅以各種罪名拿下那些雜牌或者無法保證忠心的將領,以忠心的老營軍官取而代之,然後打散舊的編制重新進行整編,必要時候還需要鎮壓一下小規模叛亂。
反正有他鎮壓就翻不了天。
但他沒有。
他還是過去的老一套。
各將領自己掌握自己下屬的,就連那些投降明軍將領的部下都依然是他們舊部,最多在重要地區駐扎自己的親信,但因為南方是主戰場,實際上李自成的主要將領都在南邊。李自成自己在北方可以鎮住,他南下後劉宗敏就做不到了,結果唐鈺投降就是整個薊鎮一萬守軍的大投降,薑瓖叛變就是整個大同兩萬守軍的一起叛變。如果清洗舊將後打散編制重新整編然後以他的老營將領取而代之,那麽就算依然有人想叛變,也不可能一下子整個軍鎮叛變,總會有忠於他的人為他而戰。
這是李自成的悲劇之一。
還有就是沒有真正學會動下層百姓。
他的確打擊了士紳,但沒從根源上打擊,士紳對地方的話語權依然掌控著。
他也想著均田,但他卻不懂宣傳,不懂讓老百姓都知道他想做的,結果在這場事實上是士紳和他的戰爭中,老百姓依舊在做看客。如果這一年裡他組織幾百個宣傳隊下鄉宣傳均田,同時展開大規模強製性減租減息,恐怕士紳們喜迎王師的時候,那些貧民已經在砸斷鋤刃當長矛了。
前車之鑒啊!
楊慶不能犯這樣的錯誤了。
清洗。
必須進行清洗。
從上到下,從軍隊到民間,統統進行一番清洗,而桂王的造反正好就是最好的借口,用謀逆這頂帽子來一場大獄。
饒州府治鄱陽永壽宮。
“楊慶,你這個逆臣,太祖皇帝您睜開眼看看吧!就連您的子孫都保不住了啊!”
淮王朱常清悲愴地仰天長嘯。
此時這個原本歷史上短時間被鄭成功擁立過的東武帝,正被幾個如狼似虎的錦衣衛拖著,扔進他前面一輛緊急趕製的囚車,而在他身後繁衍了幾百年的淮藩那些鳳子龍孫們,同樣在錦衣衛押解下,一個個拖著鐐銬哭喊著走出來,不過女人和小孩倒是依舊留在永壽宮中,哭哭啼啼地看著她們的男人被押走。
“盧公公!”
一名錦衣衛將幾封書信遞給宣旨的大太監盧九德。
原鳳陽守備太監因為丟鳳陽而被革職,不過好在太后念他自大行皇帝時候就在前線帶兵,沒有功勞也算有苦勞,所以免了他的死罪,留在宮裡伺候太后。
至於他的搭檔馬士英被革職。
不過老馬沒下獄,楊慶還是準備以後啟用他的,雖然老馬有汙點,但至少這個家夥可以用來對付東林黨啊!
“吆,還真有這東西啊!”
盧九德笑著說道。
然後他舉起這些書信,對著周圍圍觀的百姓們說道:“淮王朱常清,身為宗室,於強寇犯境之時,不思為國藩屏,共禦外敵,反與桂,靖江諸逆通謀欲危社稷。淮王及淮藩男丁全部奪爵下獄,待查明之後另做處置,淮藩之田產除保留一萬畝為各家女眷贍養之資,其他一概抄沒。原屬淮藩土地之佃戶準其依舊租種,但必須編入民兵,以民兵制度不納任何賦稅,根據田地等級減租至最高不過四成,另外淮藩若有平日之罪行,亦可向錦衣衛檢舉。”
他這話剛說完四周立刻一片海嘯般的歡呼聲。
“大王,臣為大王報仇了!”
驀然間一聲怒吼,一個義士拔刀衝向閹狗。
旁邊一名錦衣衛一扣扳機,手中鋼弩的木羽箭瞬間穿過義士胸膛。
“再加一條,陰蓄死士,謀害欽差!”
盧九德指著淮王對記錄罪名的錦衣衛說道。
囚車裡的淮王悲愴怒號。
然後兩百年的淮王家族就這樣被拔了。
旁邊是無數的歡呼聲,那些興奮的百姓踏著義士的死屍,用爛菜葉子歡送據說在封地上行使過初ye權的淮王一家踏上前往詔獄的旅程,鄱陽這片可以說大明最重要農業區之一,終於真正回到了朝廷的手中,不用再只是淮王家族的提款機了。
這一點很重要。
要知道即便胡元時候,饒州路的人口甚至過北方的一個大省。
這裡在農業時代的富庶可想而知。
但因為淮王的存在,這裡不但很難為朝廷提供多少賦稅,反而還需要把當地的幾乎所有賦稅,都用來養活那幾千口食祿的宗室男女,淮王府的拔除代表著的是朝廷每年數十萬的稅收增加。淮王家族的土地同樣也為楊慶增加了至少一個旅的民兵,原本他的手還伸不到的鄱陽湖東,以後再有士紳想搞事情,他只需要大都督府一個征召預備役的命令,派到這裡的指揮使就可以帶著五千忠心耿耿的民兵過去一棒子打死。
鄱陽湖稻田區四成田租啊。
而且不交任何稅。
那些原本的淮王府佃戶們會立刻變成楊慶的狂信徒。
而就在淮王一家兩千多口有爵位的男丁被塞進囚車,直接押赴南京錦衣衛詔獄的同時,被嚇尿了的撫州益王以最快度把桂王給他的那一堆書信送交錦衣衛,同時自己上表請罪,請求監國處罰,另外以思慕祖宗舊土為名,請求移藩鳳陽境內,獻銀三十萬兩以助國用。
這樣就可以了。
對於懂事的楊慶還是不介意放他一碼。
好歹益王家族原本歷史上也在撫州起兵抗清過。
然後益藩在淮河與芍陂之間獲得了三十萬畝的免稅荒地,益王帶著一家幾千口人把他們在江西的百萬畝良田獻給監國,連同土地上所有佃戶一同變成了楊慶的民兵,至於他們家族則跑到封地上去開荒種田了。好在他們的絕大多數家財保住了,而且芍陂以北如果不打仗的話,還算是好地方,他們還有自己的家奴,大家開荒種田終究還是能夠自給自足的,相比起詔獄裡生死難料,永壽宮幾千女眷和小孩抱頭痛哭的淮王一家子,這樣的結果還算是好的了。
而惠王,也就是崇禎剩下的那個拜佛的親叔叔,被楊慶以同樣勾結桂逆的罪名下詔獄。
後來張嫣開恩把他放了。
不過惠藩在荊州的封地隻保留下了一萬畝,其他俸祿什麽的以後沒有,就這一萬畝給他吃齋念佛吧,反正惠藩目前也就到第三代,根本沒多少男丁,一萬畝夠養活他家了,至於他家原本的百萬畝封地,這個賞給馬進忠的部下。
馬進忠居然始終不叛變,這一點很讓楊慶滿意。
他其實是老資格的造反軍。
當初滎陽大會的十三家之一,但這樣的資歷面對李自成的大軍壓境,不但沒有投降,反而主動出擊牽製順軍,這也算是難得了,就算不衝著他原本歷史上至死不降,跟著李定國始終追隨永歷這一點,僅憑這場功勞也足以得到厚待。
但他的部下肯定不能保留。
楊慶對這種雜牌沒興趣,而且他部下同樣魚龍混雜,原本歷史上他病死後這些部下就逼著他兒子投降了,所以接下來他的近十萬雜牌必須裁撤整編到最多一個軍。 而整編下來的士兵瓜分這些封地做民兵,以後楊慶還要對其他各軍進行整編,所有淘汰的統統以這種方式轉為民兵,都給他們最好的農田,惠王的土地不夠還有蘄州荊王的,再不夠還有常德吉王的,前者被張獻忠滅了,後者逃跑到了梧州,正好現在也可以算作逆黨了。
這樣明朝的南方各藩,就剩下了逆黨的衡陽桂王,武岡岷王,桂林的靖江王。
但他們的結局已經注定。
在李自成撤軍以後,王之仁率領京營第二軍再次奔向南昌,同時張名振的水師和馬進忠所部水6並南進下洞庭,三路大軍掃蕩桂逆黨羽合圍長沙,完成他們和左夢庚那未完成的約會。另外京營第三軍劉肇基部自江西南下出梅嶺殺向廣州,此前廣東各地官員不戰而降,迎接靖江王和王允成的大軍進入廣州,這樣楊慶又可以趁機對兩廣官場進行一番徹底的清洗了,不得不說桂王也算幫了他一個大忙。
https://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