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回去喝茶!”
楊慶很乾脆地對高得捷說道。
“呃?”
高得捷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很顯然這不符合楊爵爺風格,以這位爺的脾氣難道不是應該掄起大棒一頓狂砸嗎?這怎麽換風格了?難道他對這些秀才們還有什麽尊重?
“史可法來迎駕了!”
楊慶拍了拍他肩膀說道。
的確,史可法率領南京群臣已經到達揚州迎駕,他們原本應該在那裡等待崇禎的到達,但皇帝陛下和錦衣衛在高郵遭到鬧事的青蟲阻擋,那他身為首輔就得來解決了,他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不能解決,那這個首輔也就乾脆別幹了!
話說下馬威應該不是史可法的意思。
這一點楊慶可以確定!
倒不是說因為史可法的歷史形象,事實上他的歷史形象除了揚州殉國也就沒有別的了,而是因為這個人相對比較迂腐。
或者說他有點讀書讀傻了。
這一點從原本歷史上皇位之爭可以看出,盡管事實上的東林黨首領水太涼堅決反對,但實際主持南京六部的史可法還是尊重了皇位的繼承規矩,選擇了東林黨也就是他本身所屬的這個政治勢力所反對的福王。然後就算弘光繼位後他受到受到排擠,也只是到揚州督師以示回避來對待,這是一個因循規則,沒有膽量打破規則的人,簡單點說就是他嚴格遵守那些倫理綱常的東西,所以揚州失守他也選擇了最符合倫理綱常的自殺以殉主。
這樣的人不會玩這個的。
他或許會在崇禎面前死諫,但他不會對崇禎玩這種陰謀。
當然,這並不妨礙楊慶坑他,事實上接下來史可法將是他的主要政敵,把史可法搞下去符合他的利益,大不了搞下去後,給這個南明的標志性悲情人物一個安享晚年的下場。現在既然南方士紳要給崇禎來一個下馬威,那就反將一軍好了,如果史可法這個老東林和江南士紳心目中理想的首輔解決不好這個麻煩,那麽崇禎就把他乾脆撤職,連這個都處理不好,那要你這個首輔何用?
“去,讓人準備酒菜,還有那池子裡魚都挺肥的,我看見還有幾隻鹿,那咱們就別客氣了,弄些木炭架起烤架,讓兄弟們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再讓王家那幾個姬妾唱個小曲,咱們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楊慶說道。
“卑職這就去辦!”
高得捷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
楊慶揮手讓他離開,然後看了看對面那些愕然的青蟲們,緊接著也轉身走回王家大門,順手拉過了旁邊一個哆哆嗦嗦的少女,在她驚恐的尖叫聲中身後大門被兩名錦衣衛關上了,留給外面那些青蟲的最後畫面,是他囂張地把人家摟在懷裡。
怒罵聲立刻在門外響起。
門內的楊慶起頭看著旁邊俯瞰整個蝶園的奎樓上,那裡一個五六十歲的文士正在用望遠鏡窺視他。
他向著對方露出xie惡笑容。
緊接著他豎起中指,就在對方愕然的目光中,把那少女扛在肩頭大笑一聲向前面的房間走去……
崇禎得到報告後,迅速明白了楊慶的意圖,同樣也明白了這件事背後隱藏的東西,這的確就是一個針對他的下馬威,既然這樣那就反將一軍好了。原本已經準備前往揚州的龍舟被崇禎叫停,高郵士民阻聖駕,這龍舟還怎麽往前走?高郵士民阻聖駕難道是揚州百姓不歡迎聖駕?揚州百姓不歡迎聖駕,難道是江南百姓都不歡迎朕幸南京?朕很惶恐啊,
朕也很不安啊,為什麽江南百姓不歡迎朕呢?朕很迷惑啊,所以朕暫時不走了,在不搞明白江南百姓歡迎不歡迎這個問題之前朕也沒法走了,朕總不能逆民意而行硬要去南京吧? 實在不行朕也就隻好去鳳陽去跟老祖宗們一起混了!
然後南京群臣匆忙趕到。
首輔史可法,除了隨駕而來的吏部尚書張慎言以外,剩下南京的戶部尚書高弘圖,禮部尚書顧錫疇,接史可法的兵部尚書張國維,刑部尚書解學龍,工部尚書程注全部到達,另外還有其他一些官員及南京的一幫勳貴,如劉孔昭之類。這裡面除了高弘圖籍貫膠州算北方人,其他全都是南方的,顧錫疇昆山,原本歷史上沒投降,被一個總兵以私怨所殺。張國維東陽,魯王兵敗後自殺殉國,解學龍興化,南京城破投長江自殺,程注湖北孝感,可以說這個朝廷給足了江浙士紳面子,足有一半是南直隸和浙江的。而史可法雖然是北方人,但他是當年東林黨旗幟左光鬥的門生,完全可以算江浙士紳自己人了,也就是說包括首輔在內他們掌握朝政絕對優勢。
這個面子給的的確足,但是……
面子給足了,你們也別得寸進尺啊!
“史閣部,在下就問一句,陛下的聖旨能不能行於南直隸,若能,那這是怎麽回事?若不能,那這又是怎麽回事?在下與五百錦衣衛被困整整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來饑渴折磨都奄奄一息,還得忍受著外面士子和刁民謾罵,乃至於還有人試圖縱火焚燒,在下以困頓之軀浴血才得脫身,你看看我身上這血!”
楊慶拎著沾了不少喝剩下的鹿血的衣服憤慨地顯擺著。
“我戰場殺建奴時候都沒這樣啊!”
他緊接著一臉委屈地說道。
他此時的確看上去有些困頓,畢竟他一天禍害了四個美婢!
“忠勇伯言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乃陛下之大明,聖旨乃天下之所尊,南直隸又豈會例外,士子阻錦衣衛抄王家,只是為王永吉鳴冤而已。”
解學龍說道。
“王永吉有何冤?難道不是他主謀挾持聖駕引建奴入關?”
楊慶說道。
“王永吉的確有罪,但終究也是為大明社稷,雖然做錯了,但究其本源仍舊是對陛下的忠心,他只是提出了借兵剿寇,但他沒指使張若麒劫持聖駕,那是張若麒自作主張,而興兵軟禁聖駕者吳三桂,王永吉只是沒有能力阻擋而已,不過他仍罪不容誅,但他已經授首正法,還以此株連其家人何以顯示陛下的仁慈?”
解學龍說道。
他倆一個興化一個高郵估計也少不了有點交情。
“我隻問一句他有沒有罪?”
楊慶說道。
“其罪不可恕,其情可原!”
解學龍說道。
“他有沒有罪?”
楊慶繼續逼問。
“有!”
解學龍回答。
“按照大明律他是否算大逆罪?”
楊慶說道。
“算!”
解學龍猶豫了一下說道。
“大逆罪是否株連九族?”
楊慶說道。
“是,但是……”
解學龍還想辯解。
“解尚書,法律只有是或者不是,沒有但是,您既然是刑部尚書,就請不要跟我說什麽其情可原之類,法律之所以是法律,就在於它是不可違反的鐵律,犯了罪就必須依法處置。若法律皆講什麽其情可原,那這法律意義何在?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是藩王宗室犯了法也一樣要依照大明律處置,這是太祖皇帝制定的,誰也無權違反,王永吉也沒資格例外!他既然犯了罪,而且還是犯了大逆之罪,那麽他就必須得依照大明律來處置,而大明律明確規定了,大逆之罪株連九族,那麽就得株連九族,你說無以顯示陛下仁慈,那請問是陛下的仁慈重要還是太祖的大明律重要?”
楊慶說道。
“呃?!”
解學龍無言以對。
倒不是說他們辯不過楊慶, 關鍵是他們沒有為王永吉辯護的理論依據,無論是不是王永吉主謀劫持聖駕,他在山海關上而且還是矯詔的內閣首輔這是確鑿的,那矯詔的聖旨是鐵證如山。
那麽他就是大逆罪。
同樣他也就得誅九族。
“陛下,北京之事不過權宜之計,闖逆犯闕使皇后罹難,此仇可謂不共戴天,王永吉雖做錯了,但他所盡者依然臣子之責,若借兵剿寇之計真得成功,大明未必盡失北方,以此論之王永吉無罪,其身死已屬可憫,若再株連其家人就可哀了。”
都察院右都禦史高倬說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陛下錯了?”
楊慶說道。
“陛下當然無錯,但此一時彼一時,當時陛下身陷險境,不得不與闖逆虛與委蛇,此時……”
高倬說道。
“此時又如何?我需要提醒諸位,李自成是主動歸降陛下,李自成是當著北京數十萬軍民的面主動向陛下請降,他的秦王乃陛下所賜,到現在為止他依然還是大明的秦王,陛下委以北方之任,留其輔佐太子鎮守北京抵禦建奴南侵。王永吉吳三桂等逆黨為一己私利,煽誘吏民離間陛下與秦王,將陛下南幸之舉,汙稱為陛下為秦王所逐,以此引建奴入關。我大明太祖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成祖掃北使韃虜授首,而王吳逆黨欲引建奴入關使華夏之地重染腥膻,若其成功則置太祖成祖於何地?此時諸位反而為其辯護,鄙人很費解啊!難道諸位就不怕孝陵震怒嗎?”
楊慶說道。
“呃?”
高倬也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