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提議,李來亨就很感興趣了。
畢竟他來一趟總得有點收獲。
實際上楊慶表現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就是不在乎朱慈烺回南京了,他們再敲詐也就沒有什麽意義了,這樣能撈一筆貸款也算是一個安慰獎。懷慶和衛輝本身就是在他們原本防禦計劃以外的,那只是袁宗第上次渡過黃河攻擊清軍側翼時候順手拿到的,這些年連人口都被強製遷移到關中,只有一萬人的軍隊在那一帶屯墾防止清軍騎兵襲擾這段黃河的航運而已。
給了楊慶也一樣。
無非就是把原本順軍乾的活移交給明軍而已。
他們只要控制洛陽就行了。
而向西擴張同樣是他們內部既定的原則,他們向南有劍閣天險,張獻忠在四川也算得上兵強馬壯,至少他們想打下很難,一旦他們在劍閣碰得頭破血流,那多爾袞和楊慶也不是不會趁虛進攻的。
向多爾袞的地盤擴張也是如此。
他們如果和多爾袞在河北陷入鏖戰當中,那張獻忠會快快樂樂地出兵搶漢中,楊慶同樣會快快樂樂地拿下他們的洛陽。
此時的大明互相製衡。
誰先打破平衡都得承受打破平衡的危險。
但向西不一樣。
葉爾羌汗國也就在西域稱雄,本質上不過一個各城聯盟,阿卜杜拉的地盤看似廣袤,但實際上就是冰川融水灌溉出的散碎綠洲群,總人口加起來最多在五十到一百萬之間。半農半牧,甚至很多地方純農業,能夠動員的總兵力最多十來萬,這還得是把所有能打仗的男人都算上,真正能打的精銳不會超過五萬。
這點實力完全不值一提。
有十萬順軍出玉門,只要後勤能供應得上就輕松掃蕩西域。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後勤肯定是供應不上的。
但如果僅僅是搶哈密和吐魯番就不一樣了,甚至隻搶哈密就足以和準噶爾部建立起聯系通道。
這絕對是好生意。
茅山。
大明陸軍第十六步兵軍演習場。
“你倒是夠大方的!”
李來亨騎在馬上,看著一隊隊列陣向前的明軍步兵說道。
這些穿著紅色軍服的士兵,身上都套著板式胸甲,熟鐵鍛造滲碳的鐵甲反射一片耀眼的陽光,頭上帶著造型怪異的笠盔,就像扣了一個鐵鍋在腦袋上。實際上是東德式,這種樣式製造最簡單,一塊燒紅的熟鐵板放在模子上,水力的鍛錘帶著另外一塊模子落下一砸就行,至於腦袋的適應是軟木和皮製內襯來調整。包括胸甲也是這樣製造,熟鐵爐澆模出鐵板,水力鍛錘打到合適厚度,同時也擠出裡面的渣子得到優質熟鐵,燒紅後再砸成型狀,然後扔進滲碳爐滲碳。
成品應該算是中碳鋼了。
只不過沒有坩堝鋼做出來的質量好,因為一些雜質是很難僅僅依靠鍛打來去除,同樣也無法加入一些改變特性的東西。
但做板甲是完全夠了。
因為厚度有限,一般來講幾個小時就能完成徹底的滲碳,熟鐵滲進足夠的碳之後,當然就是鋼了,只是滲碳不均勻而已。但因為滲碳是一個滲透過程,所以表面含碳量高內部含碳量低,最終既有表面高碳的硬度又有裡面低碳的韌性。
這是優質板甲。
弓箭基本上完全免疫了。
子彈也得在近距離才能擊穿,流彈什麽的可以防住,畢竟這時候都是軟的鉛彈,而且初速都很低,甚至來上五毫米厚都能真正抵擋子彈了。當然,這些板甲也就一點五毫米,畢竟五毫米板甲那得是忠勇侯專用,普通士兵穿那東西基本上也就告別機動性了,而一點五毫米是嚴格測試過的防箭厚度,鳥銃幾乎百發百中的距離外射箭是肯定射不穿,但防子彈那真不是穿這東西的目的。
這是第一個全部換裝新式盔甲的步兵軍,其他舊式棉甲將逐步徹底淘汰掉。
當然,這不是李來亨感慨的原因。
順軍裝備也不差。
他感慨的是楊慶居然會帶他來看明軍的最新式戰術。
在他們身旁經過的步兵,正扛著火繩槍和長矛,邁著整齊步伐走向前方,並且在狹窄的山間排列成一個奇怪的陣型。最前方是長矛兵,長矛兵身後火槍兵與其站成一線,而在這些火槍兵兩側卻各有一組長矛兵,三個長矛方陣成品字夾中間火槍兵,但在後兩個長矛方陣兩翼卻各有一組火槍兵。
在這個三角陣型後面,還是一個長矛方陣,而這個長矛方陣後面卻是一個火槍方陣。
整個陣型就是一個菱形。
而菱形兩邊各有兩門大炮指向前方。
驀然間鼓聲響起。
最中間火槍方陣分左右前出迅速佔據前端長矛方陣兩側,與此同時那四門大炮開火,在他們前方山間模擬進攻方的近千名步兵正在以長矛陣發起衝鋒,伴著炮聲響起數量不多的幾個人在裁判呵斥中算中彈很不甘心地退出。而前出的火槍方陣和側翼兩個火槍方陣迅速變陣,原本六層一下子變成三層,一支支火繩槍舉起,槍口同樣全部對準前方進攻者。
但沒有開火。
直到後者的前鋒接近到不足十丈。
最前方火槍兵前端密集的火焰驟然在槍口噴射。
對面前鋒的數十人立刻在裁判呵斥中停下算中彈退出。
完成這一輪射擊的最前面火槍兵沒有繼續開火,而是以最快速度退到長矛手後方,而進攻者很快接近了前方長矛陣。但也就在這時候,兩翼火槍手扣動了扳機,遭到夾擊的進攻者再次大量停止退出,後續依然在繼續衝鋒,但之前躲避到長矛手後面的火槍手完成裝填,突然再次列陣分左右向前並對著近在咫尺的對手扣動了扳機。
後者依然是大量的被判定擊中。
“哪有如此高命中率?”
李來亨皺著眉頭說道。
“不相信?這是我們經過無數次計算出來的,這樣的距離命中率接近四成,每一輪開火能命中多少都是經過實驗的。”
楊慶說道。
李來亨不說話了。
這時候那些火槍兵再次退回,進攻方的長矛兵終於開始和最前方長矛方陣交戰,但就在他們用帶套子的長矛互刺時候,側後方兩翼火槍手再次開火。而進攻方在大量士兵被裁定死亡後,依然分兵向兩翼進攻,繞過前方長矛方陣攻擊後方火槍兵,但長矛方陣的長矛立刻分向兩翼,與此同時側後兩個長矛方陣前推。夾角的長矛攻擊阻止了進攻者的企圖,而兩翼火槍兵繼續開火,被長矛保護中的火槍兵同樣向側翼開火,進攻方還是大量被判定死亡。
事實上進攻方已經輸了。
因為這時候他們的損失已經超過了四分之一,如果真正戰場上這樣的損失已經臨近潰敗的心理底線。
“這不公平,你的人同樣應該有死傷退出。”
李來亨說道。
“對呀,但後面還有預備隊隨時補充呢!”
楊慶說道。
李來亨看了一眼後面一直不動的那個長矛和火槍方陣。
“這是山地限制了兩翼,他們無法從兩翼攻擊,若是在平地他們可以合圍,那時候甚至只需有一隊騎兵就可衝開!”
他說道。
“這菱陣的每一個面都可以變為主要對敵面,甚至還可以變為四向對敵,至於平原作戰,你覺得我會用一支純步兵進入平原嗎?事實上這只不過是一個步兵營,而每一個步兵旅都配有騎炮各一個營,甚至平原作戰都不需要玩菱陣,相反會變成線列。想象一下幾千支火槍在幾丈外對著你的騎兵同時開火,你的騎兵是不是有勇氣面對呢?”
楊慶說道。
“那你如何對付盾車?”
李來亨頗為不服地說。
“我說的很清楚,每個步兵旅都有炮營,每個步兵營都有炮隊, 難道盾車能擋住炮彈?”
楊慶說道。
事實上盾車連他的火槍子彈都擋不住,相信那東西能擋子彈就跟相信棉被土坦克一樣扯淡,它們能擋是因為過去明軍鳥銃質量太爛,都爛得慘不忍睹,哪怕倭國鐵炮都比明軍鳥銃強得多。而哪怕現代普通九毫米手槍彈,穿木板也能穿十厘米以上,以乾松木算一平方這樣厚度的木板就得一百多斤,但盾車的木板肯定不只一平方米,還有盾車其他部分重量,也就是說得至少兩百多斤才能擋現代九毫米手槍對一個人的射擊。
鳥銃的動能甚至超過大眼擼子。
想擋住一支質量有保證的鳥銃恐怕得推著三百斤松木,那樣衝鋒個屁呀!話說歐洲人當年胡斯戰爭也玩過盾車,但三十年戰爭時候就已經沒人再玩了。
楊慶未來也要淘汰戰車。
他的偏廂車因為屬於一堆人推的大型防禦戰車,所以防護超過進攻性的盾車,但在近距離其實也擋不住他自己造的火繩槍,不過現在還是可以通過鑲滲碳鐵板支撐。削減木板厚度額外鑲三毫米裝甲,重量增加不會太多,但卻足夠抵禦清軍手中那些質量肯定不會達到明軍水平的鳥銃,而且還可以保持這種戰術在對付騎兵上的天然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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