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侯府。
“殺人償命!”
“血債血償!”
……
大門外的街道上人山人海,兩千多青蟲義憤填膺地高喊,中間還夾著方家女眷的嚎哭,一片白色孝服在人群中分外醒目。而一個大棺材赫然堵在侯府正門,不過這大門緊閉,倒是可以看到牆頭有家奴趴著,手持棍棒一臉警惕地看著外面,但卻沒看到常延齡的身影。
而遠處一隊五城兵馬司的紅衣士兵遠遠看著。
很顯然他們是不準備干涉的。
更多閑人也在遠處聚集著,就連附近幾個勳貴的府邸門前都滿是看熱鬧的閑人,話說這條原本堪稱南京城最奢華的街道,自從勳貴被楊慶團滅後還是頭一次如此熱鬧。那些留下來的孤兒寡母們,全都好奇地看著這壯觀場面,看著勳貴裡面最後一個幸免於難的終於也倒霉了。
“方公諱大猷,字歐余,號允升,崇禎十年丁醜科二甲賜進士出身,甲申之變為北直隸井陘道……”
棺材前黃宗羲讀悼詞。
他旁邊幾個孝服的女人和小孩嚎啕大哭起來。
“殺人償命!”
……
各種吼聲再次激憤地響起。
然後一些難以控制情緒地開始朝牆裡扔石頭,那些原本趴在上面警戒的家奴們嚇得趕緊縮回去,還有人上前砸門,尤其是幾個明顯是方家族人的,更是拿錘子之類砸。後面那些青蟲們一片叫好,遠處五城兵馬司帶隊維持秩序的軍官立刻吹哨子,不過這時候吹也沒用,青蟲們把整條街堵得水泄不通,他們就是想乾預也根本無法靠近。
“這,這太失體統了吧!”
王夫之看著眼前這壯觀場面說道。
很顯然這種場面讓他不適應。
“客官,這不算什麽,這幾年南京城經常有這種事,光承天門外面就堵了兩回,第一回是冬天,被承天門上水龍澆散了,第二回夏天倒是沒有水龍,但卻被五城兵馬司用du氣給熏散了。不過如今有了新規矩,只要提前向五城兵馬司交申請,寫明人數和集會路線,而且不做犯法的事,那五城兵馬司就不會管的。”
那車夫說道。
“聚眾砸侯爵府還不算犯法?”
王夫之說道。
就在這時候,突然間從牆裡面飛出一個燃燒的棉被,在一片驚叫聲中落下來,下面青蟲們驚恐地躲避,緊接著那大門打開,還沒等砸門的那些反應過來,裡面一桶桶大糞就向外潑出,瞬間澆了他們全身。
後者一片愕然。
然後大門以極快速度關閉。
下一刻青蟲們瞬間爆發了。
“砸開門!”
“衝進去!”
……
伴隨著一片憤怒的吼聲,很快那棺材就被抬起來,很顯然他們也是有備而來,這棺材明顯是加固的,被二十多個人抬著,直接就抬到了大門前面,後面的人狠狠一推,一下子撞上了大門。這東西都是純實木的,而且都是結實的木頭,尤其是這種世家大族的那真就跟攻城錘一樣,幾百斤重量一下子撞在大門上,那大門幾乎瞬間就被撞開了。裡面幾個拎著糞桶的家奴驚愕地看著,下一刻以最快速度一哄而散,幾乎同時那些青蟲們蜂擁而入……
“快,快去叫人,局面要失控了!”
遠處的軍官急忙喊道。
他身旁的士兵立刻上馬,一勒韁繩轉向,在戰馬的嘶鳴聲中,伴著跑動的顛簸,旁邊一個銅鍾也不斷地敲響,那些看熱鬧的閑人趕緊躲向兩旁讓開道路,這匹馬帶著一路鍾聲向前狂奔而去。
就在同時原本看熱鬧的士兵們立刻結陣,藤牌與短棍組合向前推,後面膀大腰圓的擲彈手掏出手榴彈……
還是du氣的。
他們先是甩出手榴彈。
只不過是很小,還沒拳頭大,但這東西在密集的青蟲們中間炸開,仍然製造出驅散效果的煙霧,臉上扣著帶玻璃片的皮罩和豬嘴的士兵緊接著撞進煙霧,開始用手中棍子驅散那些青蟲。他們一邊向前,後面擲彈兵一邊往前扔du氣手榴彈,先用du氣製造混亂,迫使青蟲們躲開,然後結陣而前的士兵用棍子暴打,一時間打得鬼哭狼嚎。不過因為地形限制,那些青蟲們很難散開,畢竟他們在一條兩旁都是建築的街道上,一些聰明的乾脆闖進旁邊府邸,還有一些直接搭人梯爬牆頭的,就在du霧彌漫的混亂中士兵們緩慢向前推進。
這一幕看得王夫之瞠目結舌。
很顯然南京的變化不僅僅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些和諧盛景,還多了很多不和諧的東西。
不過即便這樣,依然無法阻擋前面的青蟲湧入懷遠侯府,甚至他們都加快了湧入的速度,畢竟躲進侯府更容易逃跑,避免被五城兵馬司抓去交罰款。這些家夥在侯府中一邊向後門逃跑,一邊肆無忌憚地打砸,連方大猷的棺材都被扔了,幾個孝服的女人趴在上面繼續哭嚎,而常家那些家奴和女眷則在驚恐四散,整個懷遠侯府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亂。
不過還是沒看見常延齡出來……
呃,懷遠侯不在府內。
“忠勇侯,你想幹什麽?”
被兩個錦衣衛夾在中間的常延齡憤怒地朝楊慶吼道。
他在這之前就奉詔進宮了。
然後他剛一進宮就被楊慶給控制了起來。
“懷遠侯,我這是幫你,雖然說起來你打死方大猷終究不對,但你畢竟是開平忠武王之後,我也不能看著你被他們打死,既然這樣也就隻好請你在宮裡先歇歇了。”
楊慶說道。
“你倒是好心了!”
常延齡冷笑道。
“懷遠侯,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怕我篡了這皇位,可你真誤會了,我可以很坦誠地跟你說,我當初救先帝逃出北京,就是為了公主。否則我在那裡就直接投李自成了,我要篡位的話公主第一個不答應,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事實就是如此,只要公主不答應我是不會有別的心思。
至於皇上……
我要是不想迎他,直接派人去一槍打死然後栽贓李自成就行,何必要搞那麽多麻煩,難道錦衣衛能把一個大活人從北京綁出來,還不能拿線膛槍把皇上在五十丈外一槍打死?你以為我搞事情,就是為了皇上來之後好謀朝篡位,但事實上我只是為了能保證皇上來後不會壞我的事!我肯定不會篡位,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但誰也不能阻擋我對大明的改造,這大明如果不進行一番脫胎換骨的改造,早晚還是會被別人給滅了的,我說到底還是為了這大明能長久存在下去。
這些年的變化你也看到了。
我們的老百姓開始吃飽飯了,我們的的朝廷也開始不缺錢了,我們的軍隊也開始變得所向無敵了,這改變有目共睹的。
但改造就得動一些既得利益者。
我的確對宗室很不好,可宗室是個什麽德性你也知道,我限制了他們一些利益,但也給了他們自食其力的條件,這總比以後他們再和楚王一樣被別人滅門強,那時候他們失去的可就不是點田地銀子了。
我的確團滅了南京舊勳貴。
可你們這兩百年都幹了什麽就不用我說了吧?南京各衛的土地是不是都被你們瓜分了,是不是那些士兵都世世代代給你們當農nu?不把你們解決,連南京的守軍都不能保證還會為大明而戰。我的確把各家的男人都扔海南島,可爵位保留,土地養活家族也足夠,他們的子孫還是繼承了他們的爵位。難道讓大明繼續糜爛哪天你們也和北京的勳貴一樣,被什麽張自成王自成夾出腦漿子更符合你們心意?
至於我和文官鬥,與士紳鬥,那個都與你們沒多大關系。”
楊慶說道。
“那你的民權論是何居心?”
常延齡說道。
“請你告訴我,大明之前為何糜爛到那種地步?建奴孤軍深入都能一直打到兗州啊!就那幾萬建奴騎兵,但凡沿途有一座城能堅守住,有一個府的壯丁誓死抵抗,他們也不可能再回到關外啊!同樣是老百姓,為何太祖開國時候,隨便拉出一支壯丁都敢在戰場上拿著長矛懟蒙古騎兵, 現在有大炮有鳥槍反而面對建奴一觸即潰?”
楊慶說道。
“很簡單,國不知有民,民焉知有國?當年所有人都明白,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現在呢?江山與老百姓何乾?建奴殺了魯王一家,老百姓也只會在一旁跟著搶錢,想要真正複興大明,首先就要讓百姓心中有國,但國不給百姓權力,百姓有必要心中有國嗎?難道喊幾句口號就可以讓他們心中有國了?不想給予他們什麽,卻想讓他們為國去赴死,你覺得天下有這樣的好事嗎?”
他緊接著說道。
常延齡默然不語。
“侯爺,那些亂民衝進懷遠侯府了!”
就在這時候,一名錦衣衛跑進來稟報。
“呃,趕緊阻止,別讓他們傷了侯府的家眷!”
楊慶說道。
但突然間他抬起頭,有些愕然地看著遠處天空,常延齡立刻跟著轉過頭,就看見雨後陰雲散開的蔚藍色天空中,一道滾滾濃煙正在升起……
“該死的,他們在燒我家!”
常延齡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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