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何皇后叫住他，質問道:“你就這麽不想當這個官?”

郭松道:“我對做官歷來沒興趣。”

“那你來雒陽做什麽?”

“我的部曲都立了功，加官進爵是應該的。我怎能不來?”

何進冷聲道:“既然如此，就把你們都罷免了吧。”

郭松微笑道:“戰亂剛剛平定，我的軍隊你還未消化，這時候罷免他們的官職，且不說天下人會如何看待大將軍克扣功臣，光是穩定住那些剛剛滿心歡喜上任的豪強也不容易吧?”

何進默然。郭松說的的確沒錯，沒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就對平叛的功臣出手，絕對會引發大騷亂了。從歷史上來說，這些平定黃巾起義的豪強們，的確在幾年後，被朝廷以“因軍功就官”的原因全部免職。比如劉備，就因此鬧出了“鞭督郵”的歷史事件。

分化手握兵權的地方豪強，是需要時間的。

何皇后道:“我滿心期盼，給你改天換地的機會，你為什麽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辜負我?”

郭松冷笑道:“滿心期盼，就是派數萬大軍圍剿真定縣，差點讓我全軍覆沒，妻兒離散?”

“混帳！”何進聽到這話，立刻怒斥道:“你說話可要講證據。”

“不必講證據。”郭松低下頭，輕聲說:“我們兄弟四人，十幾年的感情。好也好，壞也罷。你們讓我兄弟鬩牆，我親手殺了我的三個兄弟，他們的兒子亦因此慘死絕後，只剩下幾個女兒孤苦伶仃。還想我和你們合作?”

何進威脅道:“我現在就能傳召處死你！”

郭松微笑，“你可以試試。”

“老公，這是怎麽回事?你派兵圍剿他?”何皇后突然使用了這個極為私密的稱呼，難以置信的看著何進。

郭松聽得一臉懵逼，老公?他們兄妹倆上一世是夫妻?這特麽都是什麽鬼?夫妻怎麽穿越成親兄妹了?“小雅，他是你前世的丈夫?”

何皇后道:“嗯。我們結婚十周年的時候，外出旅遊，大巴車撞上了一個騎車的，衝下了懸崖，沒想到穿越過來成了親兄妹。天意弄人。”

“等等！”郭松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問道:“你們是不是去的我老家那邊?”

何皇后道:“是你老家的那個縣城，在盤山公路上。”

“靠！老子就是那個騎車的！”郭松腦子都要炸了，果然是一車人都穿越了?

“先不說這件事。”何皇后把矛頭對準何進，“你說啊。你派兵圍剿他?”

何進咬著牙，出了口氣，冷聲道:“對。我……”

“啪！”何皇后恨恨地一巴掌扇在何進的臉上，指著門外，“滾！我不想看到你！”

何進一把抓住何皇后的衣領，咬牙切齒道:“我才是你的丈夫！你先搞清楚，他才是把你甩了的人，而我才是照顧你一生的人。”

“哎哎。”突然變成了家暴戲，郭松有點看不下去，政治矛盾歸政治矛盾，打老公就不對了，堅決反對家庭暴力。“你們不要搞家庭暴力啊。”

何皇后抓住何進的手，冷聲道:“你所謂的‘照顧’，就是‘奇貨可居’?你想當呂不韋?那我找個嫪毐又有何不可?”

“我對你幾十年的好……”

“同樣的話要我說多少次?你把我像貨物一樣賣了，賣給一個荒淫無度的昏君。你看看我這長秋宮，可有半個說話的人?把我關進一座巨大的監獄，為你的前途牟利，就是你所謂的照顧?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一個獨立的人，不是你的附庸，不是你的所有物。”

這一套理論，郭松聽著很耳熟。

這就是當年他教給她的，在她被愛情衝昏頭腦，要“為愛獻身”的時候，他非常不解風情，甚至冷酷無情的告訴她，她是不屬於任何人的，也不應該屬於任何人。這理論很理想化，但在現代社會，何皇后的家世背景，是足以讓她做一個“獨立女性”的。但到了古代，人人皆有枷鎖。“獨立”二字本身就是違反封建綱常，是大逆不道的。

何進咬著牙，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這種“恥辱”。他顫抖著手，強忍著怒氣。兩人都毫不退縮的對視著，似乎要用眼神一決勝負。

郭松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他無法去評價這件事情。他穿越來了之後，也不得不對時代作出妥協。甚至他還是挺能理解何進的做法的。

“呵。”何進最終先服軟了，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低下頭，竟哭泣了起來，哭訴道:“我想要拯救天下蒼生，想要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只是一個屠戶，一個殺豬的。我想要最高的權力，我必須有所犧牲。”

何皇后強硬地把他的手扯開，冷聲道:“你犧牲了我，那還說什麽呢?對著前妻哭哭啼啼，你以為前妻會同情你?我們的婚姻已經不存在了，就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坐上了大將軍之位，我也一直配合你的行動，我也算償還了。我們互不相欠。”

何進如遭雷擊，你若愛一個人，她就是你最柔軟的部分。無力地垂著手，看著郭松，自嘲的笑著，“你贏了。她的心一直屬於你。我敗的徹徹底底。”

郭松平靜道:“我有妻女，我婚姻幸福美滿，我對你所謂的‘戰爭’毫無興趣。”

“啊！”何進猛地揮拳朝著郭松打來。

“不要！”擋下這一拳的，居然是何皇后，她一閃身便到了郭松面前，抓住了何進的拳頭。郭松自己的手都還沒抬起來。

“哈哈，哈哈哈。”何進大笑，收回了拳頭，略過何皇后敵視的眼神，看著郭松。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一個賤民，居然位至九卿?”

“因為我一無所有。”郭松平靜道:“我上一世就是個窮光蛋，沒有人可以幫我，我放眼看去，整個村子都是目不識丁的文盲。國家花了很多錢掃盲，真的，國家盡力了。但，他們最多只會寫自己的名字，‘松’這個名，是我自己取的，我希望自己能像松柏一樣不懼嚴寒，除了自己拚命活著之外，我別無選擇。我很羨慕你，一出生就在天堂，而我連活在地面都是奢望。”

“這一世呢?你明明沒有任何上升渠道，這個時代是沒有高考的，階級是不可逾越的。”

“我剛出生，我的親生父母就要把我和鄰居家小孩交換。易子而食，對你們只是一個字典上的成語，而我就差一點，如果不是我母親猶豫了一晚，不是我的鄰居和別人家交換了兒子吃了，我穿越過來還活不到滿月。我也很羨慕你這一世，一個屠戶，至少每餐有點油水，還有錢賄賂十常侍。我多希望，我的親生父母不會因為交不上稅，被稅吏打死，奸汙。我多希望，我不會因為是無權無勢的賤民，以致養父被打死，養母被人霸佔。”

郭松流著眼淚，冷聲道:“你們擁有我不曾擁有的東西，那就不要問我，為何要如此努力，如此堅持不懈。我不努力，就死了。我放松了，就完了。”

何進厲聲道:“你的金手指呢?你擁有的這一串稱號，難道是假的?”

郭松看著他展示的面板，不由得大笑起來，道:“神造者、始祖人、半神這三個，大抵是因為我這個身體是女媧捏造的。我被南華老仙劈死了，沒了命，在冥府遇到女媧，她給我捏了一個身體。咱們中國人是女媧捏出來的，既然我也是被捏的，那自然就算是‘始祖’嘍。教宗、學宗、名將、名臣、名士，這幾個，都是我自己奮鬥來的。我教書育人，開宗立派，征戰沙場，十年之功，才有了今天天下聞名的地位。”

“至於這個天選之子嘛。”郭松摸著下巴想了想，道:“女媧給我的設定，是一方諸侯，負責攪局。說不定，有這個的人很多呢。金手指嘛，不存在的，我要是有那種東西，還至於親生父母、養父母都慘死了?”

“你問清楚了?”何皇后冷眼看著何進，毫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離開我的宮殿。”

何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朝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停下來，問道:“我就沒有哪裡好的?”

“有。”何皇后道:“我們明明是政治聯姻，你卻給了我很溫暖甜蜜的婚姻生活。多謝。”

“多謝……”何進苦笑著，緩緩走到門邊，又道:“你身邊耳目眾多，我會想辦法除去，你們……幽會的時候也小心點。祝你幸福。”

“不必了。”何皇后拒絕了，笑道:“我還要留著他們陪我玩宮鬥呢。”

“隨你。”何進頭也不回的走了。

郭松見狀也趕緊告辭，“臣告退。”

“站住。”何皇后抓住他的手，瞪著他問，“你居然相信我會支使人圍剿你?”

“咳咳。”郭松有點尷尬，道:“是的。”

“你混蛋！”何皇后揚起手便連錘了他好幾下，問道:“既然不是我做的，那我給你弄的這個廷尉，你還當不當?”

“我當不長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當官，我說話也不好聽，這才剛上任呢，就把袁家和大將軍給得罪了。再搞幾天，我可就要把整個朝廷得罪完了。”郭松這脾氣，是當不了官的，三五句話就要跟人吵起來，而且通常會罵的對方很沒面子。

何皇后道:“有我給你撐腰，你怕什麽?”

“能行嗎?何進跟你撕破臉了，你兒子又還不是太子，你手底下有什麽人夠你給我撐腰的。別扯了，我還不如回家教書來得痛快。”

何皇后罵道:“教書！教書！教書！你就知道教書，你這輩子怎麽就鑽進這個死胡同裡了?”

郭松理所當然道:“那可不。我在雒陽毫無根基。西柏亭可是我大本營，振臂一呼，山呼海應，安全得很。”

“你的老婆是個什麽樣的人?”

何皇后突然把話題跳躍到了家長裡短的八卦之中，郭松繞不過來，勉勉強強的說:“名門閨秀，溫柔嫻淑。”

何皇后問:“那我呢?”

“你也是名門閨秀，溫柔嫻淑。”

何皇后立刻板起臉，不爽道:“太應付了，換個詞！”

郭松無奈道:“那就是富家千金，善解人意?”

“你是不是就好這一口?”

“哎，對了！我就好這一口。”和前女友聊現任老婆，總覺得自己出軌了。郭松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問道:“別說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了。何進出去了，我不能停留太久。你就直說，你要我做廷尉，是有什麽目的，我盡量幫你一把。”

見他這麽嚴肅，何皇后笑道:“本宮小妹妹癢了，想廷尉大人幫忙撓撓，這個忙，能幫嗎?”

“你特麽能不能不要這麽重口！”郭松算是服氣了，果然是真貨，連調戲挑逗自己的詞都沒變。“這個忙，幫不了。我有老婆了，我女兒才滿月，還未足百日呢。”

“那我也有老公呢。反正他有嬪妃無數，天天出軌。你也有小妾，還談什麽出不出軌?”

“小丫頭，咱們能說正經事不?”郭松笑著歎氣，雖然她能再次和自己這麽聊天，是挺開心的，但眼下可不是開心的時候。“有特殊需求，以後再說。”

“好哇！你居然真的有小妾?”何皇后抓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點，突然就發火了，大罵道:“你這個人渣！我真是看錯你了！想不到你居然也出軌！你這麽做，對得起你老婆嗎?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我……”郭松被一股氣堵在嗓子眼，差點氣背了過去。她就是不肯說正經事，老是抓這些有的沒的，他一個男人，哪裡玩的過?而且，這特麽是你想拉我下水出軌的好不?

“咱們別管我老婆了。她好得很，咱們夫妻感情很不錯。咱們能說正經事不?”

“我不想死。 ”何皇后突然又完全嚴肅起來，一本正經的說:“你的歷史很好，應該清楚我的下場。我不想死。”

“這個問題不需要我幫忙。在歷史上，如果不是何進和你連續出昏招，你也不可能死。既然你們是穿越者，就算什麽都不做，任由歷史發展，也只需要采納曹操的建議就可以過關了。”

說真的，一個何進，一個袁紹。他們兩個屬於典型的天上掉餡餅都不會撿的人。無數次鎖定勝局，力挽狂瀾的機會，硬是被他們錯過了。

“不可能的。”何皇后搖搖頭，歎息道:“他是我丈夫……前夫。我們結婚十年，這輩子又做了二十年兄妹，我太了解他了。你看著他今天傷心欲絕，好像要死要活的，其實屁事沒有。他的政治節操很低，在現代就不是什麽善茬，他肯定會有很多激進的東西。”

“你們的金手指是什麽?”

何皇后道:“一個類似於數據系統的東西。”

何皇后把自己的系統功能一五一十的說了，就是數據面板和一個控制人情緒的東西，這玩意用來討皇帝歡心，玩宮鬥，那是好用的很。“何進的那個，是可以收買人心的。但大體功能差不多。”

郭松道:“有系統，又有歷史知識，活命不成問題的。你兒子會是皇帝，誰敢動你?”

何皇后依然沒有信心，“你要幫我。”

“我幫你解決掉幾個威脅吧，什麽董卓之類的。”

何皇后質問道:“你為什麽就是要走?”

郭松道:“我要改朝換代，當然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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