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是覲見秦王的日子!
宋寧早早地就起床收拾了,怕身上的藥味太濃,特意把舊的紗布拆下換成新的。衣服用檀香熏了一晚上,用以掩蓋身上的藥味。這個時代無論男女都是長發及腰,自己腦袋上的寸頭在這個時代是很突兀的,但是宋寧又沒有加冠,而頭冠在這個時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不能隨便戴的。
為了蓋住頭上的短發,宋寧特意讓李剛玉連夜去附近的城鎮找匠人做了一頂明清時代非常流行的瓜皮帽,因為給的銀子足,做工相當的精湛,帽子前面邊緣處還鑲嵌一塊紅寶石,戴在頭上非常合適。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準備,宋寧頭戴瓜皮帽,穿著一身黑色打底繡著紅色雲紋的圓領通體長衫,腰間用紅色細繩掛著玉環,踏著白底黑面長靴走了出來。
站在門外的李剛玉看到一個翩翩公子從冰屋裡走出來,不知道怎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嬌羞的紅暈。
“你他媽臉紅什麽紅!死兔子,還敢低頭!我打死你!”
宋寧看到李剛玉像林黛玉一樣,羞澀的低下了頭,當即破口大罵起來。
“沒有……寧哥你穿上這身衣服,真的很好看,姑娘看見了都會心生喜歡。”李剛玉偷偷瞥了宋寧一眼,粲然一笑道。
“你敢喜歡我?沒問題啊!回頭我閹了你,娶你過門當正妻!”宋寧看著李剛玉嬌羞的模樣,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髒也不爭氣的悸動了一下。
真的是太漂亮了!最頂級的偽娘也不過如此。在這一刻,宋寧覺得是男是女其實也沒什麽關系了。
“這可不行,我是李家三代單傳的獨苗,要是自宮了爺爺不會饒了我的。”李剛玉扭著屁股,笑嘻嘻的跑開了。
“請問是宋神醫嗎?”一個紫袍太監踱著小步,在一隊鐵甲兵的簇擁下,慢慢走了過來。
“哦哦……是我,這是帶我去見秦王殿下的吧?”宋寧收起嬉皮笑臉,整了整衣領,淡然道。
“是的!”紫袍太監點了點頭,彎著腰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畢恭畢敬道:“請宋神醫移步,奴在前面領路。”
宋寧知道李世民是個非常強勢的皇帝,非常忌憚漢末時期太監乾政的問題,所以他身邊太監的地位都被壓製的很低,在史書上沒什麽存在感。
宋寧不懂這個時代的規矩,自然不會輕易去和這個沒名氣的太監套近乎,隻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前往中軍大帳。
宋寧本來是可以跟著李玄一一起走的,但是李玄一表示這樣不符合規矩,讓宋寧在冰屋裡先等著,自己先走了。
原來是李世民出於對宋寧的尊重,特意派遣了這名太監前來帶路。一個親王屈尊降貴,親自指派太監來請人,這絕對是最有面子的待遇。要知道普通人想要見到秦王殿下,必須得先去專門的機構申請,經過審查之後,再慢慢排隊等待……
為了吸收天下賢才,強大自己的力量,李世民每天都會騰出一個時辰接見來自民間的讀書人,還有江湖豪傑等等,如果覺得確實有才華,就會委以官職。
隻是這個天下想當官的人太多,每天求見秦王的人都在軍營外排到三裡路之外了,李世民一天也就接見三五個人,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等不到這個機會。
順著一座座營帳七拐八彎的走了十來分鍾,沿途的士兵看到宋寧路過,都會恭敬地退到路邊,熱情的打一個招呼。
自從宋寧給射成了刺蝟的趙四郎進行過手術之後,
這家夥硬是成功的活了下來,再加上有冰屋的輔助,趙四郎傷情雖然比宋寧嚴重十倍不止,但是好的卻極快,這才幾天的功夫就已經能夠坐起來喝粥了。這件事在軍營裡傳開來,宋寧也理所當然得到了全體唐軍的尊重,同時一個宋神醫的名聲是沒跑了。 中軍大帳作為李唐東征大軍的指揮機關,戒備森嚴,進入到中軍大帳五百米距離范圍內,巡邏的鐵甲兵就明顯增多了,五步一哨十步一崗,這種鐵桶一般的防護力量,想要玩斬首戰術是絕對行不通的。
中軍大帳並不是帳篷,而是一座用木頭搭建的蒙古包式的單層小樓,上面蒙了牛皮,既能防雨,又能抵禦刺客的暗箭。尋常的弓箭可射不穿這種經過特殊處理的牛皮,即使能穿透也是強弩之末,威力也不足以傷人了。
李玄一背著手站在大帳門口等著宋寧到來,他拉著宋寧的手臂,看著他腦袋上的瓜皮帽,笑道:“你這戴的啥帽子,還蠻中看的。”
“這叫六合一統帽,看見上面六條愣線沒有,寓意天下安定。”宋寧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得意道。
“就你花樣多,秦王殿下已經在裡面等你了,等會他問你什麽,你如實回答就是,不要有其它的顧慮。”李玄一伸手拍了拍宋寧的周身,幫他把一路走過來粘在衣服上的灰塵拍掉。
宋寧站在門口看了一眼竹簾後面若隱若現的人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又擔憂道:“有什麽禮節規矩需要我注意的嗎?我怕犯了忌諱,到時候就麻煩了。”
“不用注意什麽,你依著平時的規矩來就行了。”在李玄一眼裡宋寧就是大貴族之家培養出來的精英弟子,肯定是接受過嚴格的貴族教育的,待人接物應該沒有什麽問題。所以覲見秦王這樣對常人來說極其重大的會面,李玄一也沒有想過要給宋寧進行貴族禮儀指導。
宋寧隻能表示他冤枉了,他祖上三代都是貧農,父母都是小學文化,到他這一代當了醫生,全家才勉強脫貧進入到中產階級。即便是這樣,他家也隻能算是最普通的小市民階層,和貴族什麽的完全沒有關系。
剛才領路的太監進入大帳內通報了之後,很快就走出來,將竹簾掀開,低頭道:“宋神醫,殿下請你進帳了。”
宋寧深吸了一口氣,在李玄一鼓勵的眼神中,邁著步子闖了進去。
走進大帳之內,宋寧先是掃了整個環境一眼,這是一個大約兩百平大小的圓形空間,頭上是高約五米的穹頂,整個房間非常的寬敞大氣。
也不知道建築師是怎麽做到的,這麽寬敞的穹頂像帳篷一樣完全懸空,中間沒有任何的支撐,完全靠著木頭榫卯結構維持,這樣的建築設計,即便是在建築技術發達的現代,也是非常先進的。
大帳中鋪滿了地毯,宋寧踩在上面感覺就像是走在席夢思上,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家具了,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
能夠坐在這間軍帳裡的人,全部都是歷史名人,如果翻閱史書,幾乎都能找到他們的名字和描寫他們畢生功業的文章。
為了不讓宋寧感覺陌生,李玄一給他描述過這些大臣的相貌,這樣見面的時候不至於太失禮。
坐在大帳門口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穿著寬松錦袍的大胖子,體重起碼三百斤往上走了。這麽明顯的體態特征,不用猜都知道他就是人盡皆知的程咬金了,靈活的胖子最可怕,誰能想到這麽一堆肥肉是戰場上的猛將呢?
在程咬金對面坐著一個面容和善的老頭,滿頭白發,笑起來滿臉的皺紋像老樹皮一樣擠成一團,那模樣裝扮像極了電視劇裡面的太白金星。
這老頭現在並不是秦王的屬官,而是在李淵的派遣下,從關中押運糧草過來的封德彝。
別看這老家夥能坐在這間大帳裡參議軍事,實際上他是跟隨宇文化及弑殺隋煬帝的幫凶之一,在宇文化及兵敗身死之後,毫不猶豫的投靠大唐。這老家夥在大隋朝廷裡就有深厚的人脈根基,到哪裡都吃得開,所以輕易就獲得了李淵的重用。
在之後的李家奪嫡戰爭中,這家夥明面上是秦王的親信,實際上卻是個牆頭草,背地裡和太子李建成暗通款曲,兩面押注。
李世民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封德彝老死之後,這事兒才被曝出來,氣得李二把這老頭死後的封號和賞賜全都取消,如果不是大臣攔著甚至要挖出來鞭屍了。
坐在封德彝旁邊的是另外一個面無表情的老頭,穿著黑色的官服,一雙鷹眼盯著宋寧,仿佛要把他的五髒六腑都看穿一樣。
此人就是初唐宰相蕭r了!如果說魏征是貞觀時期的第一諫臣,那這個蕭r就是貞觀第一直臣,硬要拿一個人來比的話,明朝時期的海瑞名聲上和他差不多。這種人的神經是直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懂得拐彎。
但是這類人做起事來卻井井有條,極為有規矩。在唐朝建立的最初期的規章制度,基本都是蕭r起草的,是李淵最倚重的幫手。大唐能夠在隋煬帝死後迅速在關中鋪開統治,穩定地方,蕭r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蕭r性子直,但是眼光卻是很厲害的,他認定李世民才是接替李淵當皇帝的最佳人緣。所以他一開始就是秦王黨的核心成員,李建成想盡辦法也沒辦法把這麽一員朝廷重臣拉到自己身邊來。
也因為蕭r的性格太爛,經常惹得李二發脾氣,曾經五次將其罷相,但氣消之後又不得不乖乖把人請回來繼續當宰相。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就是太宗特意寫給蕭r的!
魏征號稱太宗的鏡子,卻也沒見李二寫這麽一首千古名句給他。
在太宗心中,地位誰輕誰重,一眼可知。
羅士信是個面相成熟的二十幾歲年輕人,看起來更像是個憨厚的鄉村大哥,和電視劇裡那個騎著千裡馬,手提鋼槍的帥哥完全是兩回事。
房玄齡是個溫潤如玉的讀書人,他這個時候已經四十一歲了,作為東征大軍的後勤主管,日理萬機,鬢角的白發已經依稀可見了。
杜如晦現在才三十五歲,正是建功立業,意氣風發的時候。他是李二最為倚重的謀士,可以說是東征大軍的總參謀長。這樣的能人卻在李世民登基第四年就病死了,完全沒享受到從龍之功帶來的好處。
東征大軍每天事務繁多,還有幾個重要的官員,比如秦瓊,宇文士及,徐世拚廡┤碩莢詿笥寫砉瘢文獯尾⒚荒芸吹剿恰
在大帳的角落裡還坐著幾個人,都是乖乖的坐著,估計是一些不重要的小官,在歷史上也沒留下什麽痕跡。
李世民穿著紅色的四爪飛龍服,盤腿坐在大帳正中間,貼身保鏢尉遲敬德就坐在他不遠處,李元吉同樣也身穿藍色的四爪龍袍,坐在下首的位置。
看到李世民這樣正襟危坐的樣子,宋寧感覺到瓜皮帽裡面熱氣騰騰,熱汗直冒,僅僅隻是一個會面而已,李二這也穿的太正式了,大熱天的穿這麽厚實的龍袍,也不嫌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