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靜默了一陣,獨孤發現和潛影還是可以溝通的,只是她想問他的角度很是特別。
獨孤道:“你在日月神教過的一定不好,不然不會養成這種性格的。”
潛影道:“你又錯了,日月神教裡就我一人過的比誰都好!”
獨孤道:“那又為何,你武功又不高,一個弱女子在狼群虎豹窩裡怎麽能過得好。”
潛影道:“就你才財狼虎豹呢!因為我會易容術,手段獨步天下,他們都學不會,自然我就吃香了,即使我完不成任務也沒人會怪罪我。”
獨孤道:“那易容術有何作用,不會是誰想變美吧?”
潛影道:“跟我這麽多天了,你為什麽不能聰明點,自然是用來栽贓陷害了,人們天生都相信眼見為實,挑撥離間怎麽缺的了易容術?”
獨孤道:“哦,難怪日月神教如此壯大,此間真是多才俊啊!”
潛影道:“就你還當得了魔教教主,我看你們西域魔教早晚會完蛋。”
這時一夥各拿刀劍的武林人從門外進來,一共六個人,為首的人佩著長劍,面色鐵青一臉橫肉,從隨從的態度看,這人的身份地位遠高於旁人。
看到這一行人進門,潛影眼前一亮,立刻不講話自顧自的吃飯。
潛影坐的位置正對著門,這是殺手的習慣,這六個來人每人見到潛影,眼睛都直勾勾的,潛影並不躲避這些人的目光。這幾人走過時還不時的回頭望月,畢竟這等美貌女子男人都情不自禁。
映雪飯吃的非常慢,菜涼了就點新的,獨孤只是一言不發的陪著吃,心中不解她今天吃得怎麽如此之慢。
這時青面人一行人從樓下走了下來,顯眼已經吃飽喝足,走過潛影時又是一遍細細的打量和回望。
潛影見她們走出了門,立即結了帳,從後面遠遠的跟蹤他們,獨孤自然也緊緊跟著潛影。
這些人並沒有騎馬,走了沒多久前面出現了一片樹林,這些人一晃之間不見了。
潛影緊追。獨孤道:“小心裡面有埋伏!”潛影看也不看獨孤道:“我難道不比你懂,他們是日月神教之人,為首的是魔教長老華無敵,他以前是華山派的副掌門,是魔教幾年前籠絡來的人,武功極高!”獨孤點頭,跟在潛影身後。
這些人明顯是在等人,他們四處觀望。此處的樹木都不高大,但草木茂盛。獨孤和潛影藏起來,他們在幾丈以外的地方根本察覺不到。
小廝甲道:“這鐵劍門真他媽的沒規矩,竟然遲到,害的我們華長老在此屈尊等候。”
這華無敵閉幕養神,並不搭話。等了好久還是沒來人。
小廝乙閑著也是沒事,溜須拍馬道:“剛剛飯館那小妞真是靚啊,連我們華長老都忍不住多看幾眼,若不是我們有急事,我定要幫華長老談妥這莊美事!”
小廝丁道:“人家旁邊已經有男人了,沒準是個小媳婦了。”
小廝乙道:“那還不好辦,殺了那小子不就行了。”
華無敵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冷冷的道:“那女子不簡單,她手裡拿的是一柄春秋劍。”聽到這話眾小廝都驚訝的不小。
小廝丙道:“華長老,那可是我們送出的春秋劍?”
華無敵轉頭看著小廝丙道:“可能是,那五柄劍分別送給了五個門派的高手,那姑娘可能是個高手。這春秋劍真是柄好劍啊,給那幾個垃圾真是可惜了!”華無敵看著手中的春秋劍,明顯比看到年輕漂亮姑娘要喜歡的多。
小廝丙道:“可惜這是教主的安排。不然我們幾個小的現在去搶了那春秋劍獻給華長老?”
華無敵道:“不在一時,這春秋劍最後必定都屬於強者。我們給別人講的故事不能把自己裝裡面,不過這春秋劍真是好劍啊,那鐵劍門副掌門朱刀烈的確不配使用這劍。這劍比其他五柄都要好,真是難得的……”
這時聽到矮樹林沙沙作響,走出四個大漢,獨孤和潛影馬上壓低了身子。
這時候,出來四個威猛高大的漢子,各個挎刀,為首的身高八尺,廣額闊面,肥頭大耳,虎體熊腰,手提一柄明晃晃大環刀,正是那朱刀烈。
朱刀烈來道華無敵面前,粗聲粗氣的道:“華大俠,久仰久仰!”
從眼神中就可以看出華無敵對眼前這人的輕蔑。華無敵道:“久聞朱大俠武藝非凡,我奉日月神教教主連通海之命,有意結識朱大俠,希望朱大俠可以棄暗投明,服務於我們日月神教。將來必定富貴榮華指日可待,何必當現在小小的副掌門呢。前面應該已經有人和您談過了,我自不必多說,現在送上莫春秋鑄造的一柄春秋劍,以示誠意!”
朱刀烈見到華無敵遞過一柄長劍,馬上接了過來,拔劍出鞘一看,立刻面露喜色。習武之人喜愛武器兵刃往往勝過喜歡女人。這朱刀烈雖然不使用劍,也是很著迷這人人都要爭奪的春秋劍。
朱刀烈道:“承蒙連教主的厚愛,在下日後必為日月神教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朱刀烈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春秋劍,簡直口水都要留出來了。道:“竟然如此,我們後會有期,告辭了!”
華無敵道:“慢!朱大俠既然遠道而來,如此匆忙離去,豈不讓人覺得我華無敵不近人情,沒有盡地主之誼!”
朱刀烈道:“我是簡單痛快之人,那你要如何?”
華無敵道:“現在天色還早,我看我們都閑來無事,不如我們切磋一下武藝。之後我等一同為朱大俠踐行,如何!”
朱刀烈道:“好,聽聞葉大俠以前是華山派副掌門,我朱刀烈的鐵劍門只是小幫小派,請多指教!”說著朱刀烈將劍地給了他的隨從。華無敵則從小廝丙身上取出一柄長劍。
二人話不多說站在一處,獨孤看到他們要比武,很是新奇,仔細看著。
轉眼間二人就動了手,但見華無敵長劍飛舞,寒光熠熠,招數十分凶猛毒辣,隻過了五招,朱刀烈一個沒留神,被華無敵用劍割斷了喉嚨,鮮血頓時噴湧三尺多高,大刀脫手,栽倒在地。朱刀烈三個隨從看到此景,一愣的功夫,華無敵一個飛躍,劍影閃動,噗噗噗三人的喉嚨也被隔斷,幾人的鮮血頓時在地上匯成一攤。
獨孤心裡一驚,不自覺的抱住了潛影,潛影掙脫了一下,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
這時華無敵親手撿起了春秋劍,道:“連教主是讓我們找武林正派中有野心有本領有用處的人,將普通的春秋劍交給他們,本意是想讓他們門內相殘,幫派間爭鬥互拚,進而削弱中原武林的實力。教主將找人這事交給了潛影主管,這小娘們真是無利不起早,他媽一點不上心。朱刀烈這種廢物……叫他媽的鐵劍門……竟然都使刀,將春秋劍教給他們那真是暴殄天物。”
小廝乙道:“潛影這小娘們,我早看她不順眼,她在教主面前多次頂撞華長老,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她還背地裡管我們叫華山軟骨幫。天天黑紗遮面,好像誰愛看她,若不是她身份特殊,我們早私下裡把她辦了。”
華無敵道:“她仗著自己易容術獨步天下,居功自傲,加上他與副教主白常生不知道什麽密切關系,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那天她扮演丐幫幫主汪龍六,我真想一劍殺了她!可那次是特殊行動,眾目睽睽不好動手。總有一天我要用劍割花了她的臉,出我心頭惡氣!”
獨孤看著眼前的潛影,知道了春秋劍的爭奪原來是日月神教無中生有編造的一個故事,無數江湖中人朋友割席,夫妻反目都是為了一柄春秋劍,連通海的用心真的險惡,而潛影自然是參與了,她卻什麽都不和自己說。
潛影聽到這話,第一次對獨孤笑了笑,示意他到自己前面去,潛影退到了後面。她先是用雙手溫柔的輕撫獨孤的後背,瞬間用盡力氣猛的一推,獨孤被推了出去,站到了華無敵面前。
獨孤也很無奈,現在只能順其自然了。華無敵他們六人都先是一驚,還以為是野獸,竟一下冒出來一位少年,他們認了出來,就是飯館裡坐在美姑娘傍邊的小子。
華無敵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偷聽我們說話?”
獨孤將他們幾人看了個遍,心想中原魔教的人外表看都挺正常的,穿戴要比西域魔教的要端莊,獨孤道:“我是……我是路過的!”
未等他們反應過來,獨孤道:“請問那莫春秋被殺,也是你們冒充丐幫所為了?”
華無敵道:“正是,你知道的還蠻多啊,你覺得那是好事嘛?”
獨孤沒搭他的話,又道:“潛影也參加了莫春秋滅門之案?”
華無敵道:“正是,就是她負責我們易容裝扮成丐幫弟子,是她親手殺了莫春秋搶的頭功,這小娘們就是善於搶頭功!怎麽的,你認識她?”
獨孤道:“潛影已經改邪歸正了,退出了魔教,現在她和她妹妹都嫁給了我,是我老婆。你們以後不要難為她了。你們殺了這幾人我看也不是好東西,我也不怪你們。這春秋劍我也不想搶……我走了。”說著獨孤轉身要走。
潛影在後面聽獨孤這麽說自己,心裡很是無語。
小廝甲跳了過來,攔在獨孤面前,道:“你是不是瘋了,在這他媽的瞎胡鬧,還有,那那魔女你也敢要?”
華無敵沒有說話,冷不防的用春秋劍在獨孤後心一刺。獨孤感覺到了冷風,向右一閃躲過了一劍。華無敵很是奇怪,自己這背後刺的一劍是突然而神速的,覺得完全沒有躲開的可能。獨孤沒有辦法拔出斜陽劍與華無敵鬥在一處。
華無敵像剛才一樣,完全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華無敵的劍法完全展現了華山劍法的奇與險。手中長劍氣劍合一,劍法中有很多險中求勝之意境。獨孤是淺顯的學習過華山劍法的。但華無敵的一招一式讓獨孤小時候的一些華山劍法謎題瞬間解決。
二人纏鬥在一起,傍邊人完全不能插手,只是圍著他們目不轉睛的看著,沒想到這少年劍法更是奇特和險絕。潛影偷偷繞到幾人身後,趁其不備,噗噗噗噗噗瞬間將五人全部刺殺,五人幾乎同時倒地,背後心口上不住的湧出鮮血。
獨孤和華無敵都看到了五人已經倒地死去。那華無敵開始拚命的進攻獨孤,招招都是必殺的絕技,有幾招竟然是露出破綻的情況下強迫出招。獨孤看到對方殺紅了眼,勢必要結果自己的小命,也專注了起來。獨孤本意是不想傷人的,但眼前的情況不容自己馬虎,獨孤趁著華無敵再次的一個絕命險招,獨孤一劍刺入了華無敵的心房。
這是獨孤第二次殺人,通過斜陽劍,獨孤可以感覺到華無敵鮮血的溫度,華無敵倒下了。
地上倒著十個人,都在不斷湧動的鮮血,生命隨著殷紅的血緩緩流入了大地。
獨孤有些發愣,潛影走到獨孤面前,道:“乾的好,就該這樣!”潛影撿起了還緊緊握在華無敵手裡的春秋劍。
潛影對著地上的九個人簡單的搜了一下,一共得了五百兩銀子,在華無敵身上搜到了十多顆千花白蠱丸,獨孤無奈的看著潛影這熟練的動作。
潛影拉著獨孤的手走出了那片低矮的樹林。
獨孤安慰自己,想著自己殺的人本來就是惡人,不殺他他會繼續的殺好人。自己也沒辦法,也算問心無愧了。只是潛影的背後亂殺人讓獨孤很是不快,悶悶不樂。
潛影道:“這幾個家夥是個小團夥,以前在日月神教總和我作對,我早想殺了他們,沒想到是今天這種結果,也算便宜他們了。”
獨孤看著潛影,面無表情道:“你不該濫殺無辜。”
潛影道:“我不殺他們,必為他們所害,你還看不出來嘛?你希望自己老婆死在他們手裡啊?這是江湖上生存法則,都是為了生存。”
獨孤聽到這話也一時也無語。
潛影道:“你小子挺貪心啊,上官黛和你私定終身,我就無償的陪嫁啦?”
獨孤道:“反正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也算我替天行道了。”
潛影怒道:“替天行道?我就該死啊,你這是辱我人格,你還汙我身子,你簡直……”
獨孤道:“好了好了,我問你,莫春秋是不是你殺的?”
潛影道:“哼,是他們胡言亂語陷害我的,你信他們還是信我?”
獨孤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兩人默然了走了一段路。
不知為何,獨孤發現潛影對自己的態度突然來了個大轉彎。
當晚獨孤與潛影一起住進了孔家客棧,二人共處一室,又喝起了酒,很快就對影成三人了。
獨孤道:“你怎麽一下子對我好起來了,我都不適應了。”
潛影含情脈脈道:“不能用言語準確表達的事情,最好完全不說。可能是上官黛要上身了,我想再和你聊聊。”
獨孤道:“好啊,你看今晚的月亮很圓,我們倆和月亮都有緣。”
潛影道:“月亮比誰都更為久遠地凝望著大地。恐怕它曾把地球上發生過的一切都看在眼中。但月亮沉默不語,始終冷冷的、牢牢的把沉重的過去深埋心底。月亮身邊應該沒有空氣,也沒有風,是真空的,那樣最適合完好無損地保存記憶。誰也不可能去寬慰月亮的心。”
獨孤道:“我感覺你的心就像熾熱的月球,有冷也有熱。”
潛影道:“我和上官黛之間,就是一種記憶和相反的另一種記憶永無休止的鬥爭。”
獨孤道:“你們可以和解的,我能看到那一天。”
潛影道:“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的記憶弄丟了,那麽人生只是一個單純的奔向死亡的過程,人活著的時候多少有所差異,但死了都一樣,都是被扔掉的肉殼。無論記憶是美好,痛苦還是平淡,都是我們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割舍的,深深的烙印。我和黛都弄丟了一些記憶,我都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年齡。”
獨孤道:“在我眼裡你們倆都是完整的,很多記憶忘了也好,我們要向未來看。”
潛影道:“你不懂,以往我們每天差不多都是相同的重複。昨天和前天顛倒順序,也沒有任何不便。我不時想,這叫什麽人生啊!但也沒有因此感覺光陰虛度。我僅僅是感到驚訝,驚訝於昨天與前天毫無區別,有時候,昨天的事恍若去年的,而去年的事恍若昨天的,有時居然覺得明天的事仿佛昨天的。我驚訝於自己的人生編排,驚訝於自己留下的足跡甚至還未及認清,就在轉瞬間被風吹走了,變得無影無蹤。”
獨孤道:“百年之後,置身此處的人們應該從地上蕩然無存,化為塵埃化為灰燼。如此一想,我產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情。這裡所有的人或事物都顯得虛無縹緲,仿佛即將被風吹散消失。但人的思想會留存下來,以思想的方式永生,這裡是曲阜,孔子不久如此麽!”
潛影道:“孔子是聖人,自然也是好人,而我是惡人。這個世界需要一個特定的惡人,可以供人們橫眉冷對,指名道姓,千夫所指:’全都怪你!’”
獨孤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那個叫’全怪你’的人,哈哈,以後有誰指著你中間都要隔著一個我。”
潛影道:“這不能怪你。假如我是影子,我不願意隻做一半,那樣會搞不清真正的自己為何物,分不出哪個是我本人哪個是扮演的角色, 辨不清自己同自己影子的界線。”
獨孤道:“你無需分辨,我去分辨就好了,其實我也無需分辨,自然就好。”
潛影道:“所謂人生便是這麽個東西,如植物的種子被不期而遇的風吹走,我們都在偶然的大地上彷徨。每個人,在他的內心深處,都在等待著世界末日的來臨。任何人不久都將在無可避免無可救藥的孤獨中墜入這黑暗的深淵。總而言之,在這廣闊的世界上,除了自己我們無人可投靠。”
獨孤道:“我們可以彼此投靠,生又何歡,死有何懼,死不是生的對立,而是它的一部分,只要我們彼此理解,自然笑傲江湖,逍遙人生。”
不知怎麽,獨孤在潛影的注視下閉上了眼,潛影將他拖到床上躺穩。
潛影對著昏睡的獨孤道:“所謂理解,通常不過是誤解的總和,常常是因為誤解而相聚,因為理解而分散。你如果了解從前的我,就會理解現在我的。我在自己周圍築起高牆,沒有哪個人能夠入內,也盡量不放自己出去。而你爬上了高牆,見到你,我多少適應了這個世界。”
潛影成功了,她始終將自己處於上官黛與自己的邊緣,幻術發揮了作用,獨孤不知不覺的昏睡過去,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潛影自言自語道:“我覺得人不是因其缺點、而是因其優點而被拖入更大的悲劇之中的,請原諒我吧!”
潛影的拔出長劍,割破了獨孤求敗的喉嚨,獨孤的鮮血流出,滴落……
那一輪明月照汗青,
憂思孤影兩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