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吹世換,更吹我,落天涯......”
忽如一夜大雪來。
幾個丫鬟給獨孤準備的東西主要是些羊皮,兩張貂皮大衣,兩個水獺帽子。獨孤為查先生準備了禮物,就是禾炅送自己的字畫,心想查先生一定會喜歡。
獨孤和小雕早早提著行李的走出臥房,院內空無一人,白茫茫雪地上沒有腳印。牽馬捆綁行李,一切準備就緒時,雪霽。
一人一雕一馬,匆匆忙忙奔赴西域天山。他們不辭而別,隻是雪中空留的腳印讓這不辭而別顯得太過刻意和明顯。
獨孤任務他們找不到充分,萬事俱備,可是沒走多遠就刮起了風,不是東風,是迎面吹來西北風。
出發的這天正是農歷臘月二十八,還有兩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獨孤之前還認為自己會在死囚牢裡過年呢,可是天不遂人願,計劃沒有變化快,自己被救了出來。若是沒人救自己,現在可沒這涼爽的西北風吹,而是直接上了西天。
這幾個月的牢獄生涯中,讓獨孤倍加懷念以往平淡的生活。現在與小雕在一起,即使吹著西北風,心裡也是歡暢愜意的......
隆冬季節,草木凋零,路上白茫茫一片,四顧蕭條,行人寥寥。此時千家萬戶門前雪還沒有清掃,人們大多都在睡夢中,過一會他們都會滿心歡喜的醒來,籌備過年之事。獨孤則衝風冒雪,一意孤行,踏上那雪天冰地蜿蜒崎嶇的西域天山之路。
小雕不知道過年是什麽,隻懂得野生動物會因春夏秋冬季節變化而改變,這個時候獵物就少,吃是小雕的永恆主旋律。有獨孤在身邊,小雕覺得在哪都是家,它可真是浪跡天涯,非常的浪,簡直浪遏飛舟,水擊三千裡。
雕俠無法理解此刻獨孤的蕭索心情,離愁別緒。它與獨孤之間就是相互陪伴,這勝過了萬語千言。他們是生死之交,情投意合,不離不棄。
臨近新年,不禁讓獨孤想起映雪,小時候都是和映雪一起過年,有好吃好喝還有新衣,歡樂無比。現在映雪應該也滿心歡喜,因為她有了真正的家人,風b寒的家人。想到映雪可以開開心心的過年,與新家人團聚,獨孤也欣喜起來。
此一去,天遙地遠,萬水千山,前途未卜,不知幾年離索。還好前方有查先生這個好友等著自己。他二人因一頓酒肉結交,可謂一見如故,惺惺相惜,一壺濁酒喜相逢。
獨孤千裡單騎,英姿煞爽,意氣風發。本以為會春風得意馬蹄急的到達西域,誰知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更別提寒冬臘月了。後來獨孤回憶說,這西域之行的艱辛真是震撼人心,一言難盡,刻骨銘心。自然才是自己最強大的對手,人無法獲勝,反抗是一種自不量力的行為,人隻能默默承受。
前兩日行路,確實比較順利,然而順利戛然而止。
大年三十這一天,西風惡吹,天空中飛過一隻落單孤雁,叫聲淒迷。獨孤仰頭望那孤雁,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孤雁也以同樣憐憫的目光看著獨孤,叫聲更迷離淒慘,低空而飛,與獨孤來個擦肩而過,似乎告訴獨孤不要獨自往西北方走,忽見到這人背上還有一隻雕,大雁驚慌失措,立刻靜默的飛遠了。獨孤心想,這可能不是個好兆頭呀。
風餐露宿,新年的第一天,繼續風雪交加,狂風怒吼不止。一人一馬一雕,沿著絲綢之路艱難西進,這樣的季節和天氣,山回路轉根本就不見商隊經過。獨孤本想在路上跟商隊買些補充,
可一個人影也沒有,有了一絲疑慮,可能自己準備的不夠。 自己選擇的路獨孤是從不回頭的,這就是獨孤的性格,而且小雕永遠支持獨孤,他們的心意相通。即使自己現在穿的是夏季單衣,獨孤也是敢隻身前往千裡之外的極寒之地的,獨孤總能找到合適的參照物,心想小雕可以我就可以。
如此繼續走了幾天還是沒有人影,“微斯人,吾誰與歸?”
西域之行,最可怕的不是寒冷和饑餓,而是那無法撲捉的風,對人來說這風真是萬惡之源,罪魁禍首。這風向倒是十分穩定,一直由西北吹向東南,獨孤心想這風應該一直吹到江南,到了那裡就成了春風,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去江南水鄉看看。眼前的天氣無法改變,獨孤隻有在心裡默默反抗著,尋找對立面。
現在的獨孤隻能衝風冒雪,冷風將他的水獺帽子掀翻,如球一般滾動,刮跑很遠,被小雕撿了回來,獨孤帶上帽子,低頭頂著西北風而行,頭頂對準西北風的來的方向。
狂風呼嘯不止,如鬼哭狼嚎一般,席卷白茫茫大地。
風如刀面如割。
目之所及,世界銀裝素裹,蒼茫寂寥,時間如禁止一般。
小雕一路陪著獨孤騎馬而行,有時飛來飛去負責辨別方向。回頭望去,雪上空留著自己的馬蹄印,遠處的蹄印已被風雪抹平,恍惚間獨孤覺得自己似乎從天而降一般。
棗紅馬在風雪嚴寒中走了十來日後,馬蹄被凍的脫落。獨孤無法騎著它走,隻得牽馬步行,最後這馬無法行走,腳掌被凍裂。獨孤隻得棄它而去,想來它也必死無疑,心生不忍,潸然淚下。
沒了馬,獨孤隻得低著頭走路,由小雕來辨別方向。小雕速度太快,獨孤在這種環境沒法長時間跟上小雕,最後變成了獨孤抱著小雕長途跋涉,無用的衣物行李都丟棄了。
風雪橫掃,遮天蔽日,獨孤早已雙眉凝霜,小雕也是漸漸才適應這樣的天氣,羽毛下的絨毛自然的增長,變得很豐厚了。
蒼茫大地下,獨孤抱著小雕不畏艱險,一路前行。獨孤就是這樣頑強的少年,選擇了路,就絕不回頭,小雕也是一樣,至死不渝。
這日獨孤遇到了一隊西夏戍衛士兵,因他們阻攔自己,獨孤隻好將他們打倒在地。交談間西夏人心裡很佩服獨孤這樣的孤膽豪俠,知道自己是攔不住對方的,索性對獨孤很友好,送了獨孤很多食物,送了指南針,還送了一匹西夏馬。獨孤還送了他們一百兩銀子,他們都滿心歡喜,歡送獨孤西去。如果沒有西夏兵,獨孤怕是要忍凍挨餓像小雕一樣茹毛飲血的前行了。
這馬果然更適合這種寒冷氣候,騎馬而行更省力,而且可以休息。
獨孤這天遇到了狼群,是十多隻雪狼,狼群看到這一人一雕一馬沒有冒然發起進攻,隻是遠遠的看著跟著他們。這馬是懼怕狼群的,但隻要有小雕站在自己背上,這馬便虎虎生威起來,並不懼怕狼群,馬假雕威。而獨孤根本就無視這狼群。
雕俠與狼群頭狼交流了一下,頭狼說自己十來號兄弟都餓好幾天了,跟著雕俠會有肉吃,遂狼群護衛著獨孤單騎,尾隨而行。
獨孤覺得西夏人送的牛肉干很好吃,正就著風雪歡快的咀嚼肉干時,一隻的巨大的成年犛牛閃現出來。
十幾隻狼群立即圍了上去,不敢輕舉妄動,它們認為成年犛牛比老虎和熊都要危險,隻是現在餓得不行,為了活命隻好冒險。
這犛牛脾氣很暴躁,與小雕竟然語言不通。5滄×寺砬敖穆廢擼坪躋媸狽⒒鴇寂芄唇磣卜P〉窆低ㄎ垂⒖唐訟蜿笈#烊縞戀紓λ布涓舳詳笈:砹笈U踉排芰聳覆劍加慷觶競熗搜┑兀溝夭黃鵒恕
狼群看到這一幕,一動不敢動。
在這絕境無人煙之地,獨孤更能理解小雕的一些做法了。
小雕飛去取來一點的樹枝,獨孤用火石點起火來,烤起肉來,肉熟後,一人一雕如同駱駝一樣的吃了起來,竟然吃掉了犛牛的四隻大腿。
以獨孤現在的內力,好好吃一頓後,在這樣的天氣裡走十多天是沒問題的。而小雕永遠不肯讓自己忍饑挨餓,在冰天雪地中也能捕獲不少獵物,完全虧待不了自己。
獨孤也感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隻要是大地之上,都有生物在艱難生存著,那生命的力量真是頑強,似乎比自己還要頑強。
已經好多天沒有遇到西夏兵了,馬沒有草料,獨孤也隻得給馬喂了些肉,饑餓之下馬兒也吃了起來。
獨孤卸下犛牛的肋排,取下了毛牛皮用來防寒,剩下的都留給了狼群,獨孤走後,這群狼才開始吃起來,其他狼紛紛嗷嗷叫,似乎在佩服頭狼的判斷力,跟著雕俠有肉吃。從此那群狼棄他們而去,不再追隨。
現在的天氣更冷了,一層貂皮大衣都被凍透,這冷風如凌遲一般切割每一寸露出的皮膚,而毛牛皮為獨孤和小雕披上了一層盔甲,夜晚伴著狂風怒吼,獨孤抱著小雕在毛牛皮中休息。睡夢中獨孤夢見白發老人慈祥的笑臉,夢到山洞的溫泉邊溫暖快樂的時光。
不一日,獨孤走入了一片沙漠。冬日沙漠中,竟還可見幾顆衰草枯楊,隨風彎曲身姿,依然屹立不倒。風起時,飛砂走石,遮天蔽日,那低聲怒號似乎正勸說人的靈魂離開這裡,隻留下身軀。小雕也不敢起飛,因為一飛一落,可能彼此間就難以找到了,能見度不到五尺距離。寒沙不斷的打在臉上,疼痛難擋。峰回路轉間,小雕竟也是辨不得方向了。幸好獨孤在行禮中找到了一個指南盤,還有指南針,這可起到作用了,可以不至於讓獨孤誤走回長安,那就太打擊人了。
風沙中小雕滿身塵土,竟也迷了眼,獨孤將小雕塞進上衣懷裡,自己和的馬都蒙在厚厚的棉衣棉被下,裹蓋的嚴嚴實實。只靠著夜明珠的光亮,和指南盤,獨孤看著指南盤,左右踢著馬來調整方向,如此人與這對禽獸走得還算順利些了。因沙漠空曠無際,馬這麽蒙眼走,竟然什麽都沒撞倒,平穩的前行。
此時獨孤到達的地方是無人區,獨孤對這指南盤很是好奇,又拿出了指南針,兩者果然指向一致。可是繼續走了半日,指南盤與指南針意見發生了分歧,到也不是南轅北轍那麽嚴重,隻是迷路是一定的了,馬兒走了幾十裡,這種分歧猶在。這時獨孤有生以來第一次心慌了。獨孤果斷在指南針和指南盤中作出了選擇,將廉價的指南針丟棄了。
如此又走了兩天,獨孤在地上發現了自己丟棄的指南針,撿了起來......
沙漠的斜陽日暮很美,看那落日熔金,大漠孤煙,蒼茫大地,橫行無阻......未來獨孤與人決鬥中,常常有匹配這樣風景的的感覺。
獨孤又一次作出了果斷選擇,這指南針外表也是個小圓盤,獨孤將指南針當做硬幣,拋指南針看正反面,之後左右踢馬肚子改變方向,如此三天后真就走出了無人區。
走出沙漠不久,這馬因在解餓勞累之下不斷突破自己極限,過勞猝死。
獨孤灑淚揮別西夏馬,棄它於沙漠中,眼淚並沒有流出,在眼睛裡轉了轉又回去了,以獨孤的當前內力,身體自我保護,不自覺的珍惜水分。
幾天之後,獨孤又遇到和回鶻兵為自己補充糧草,一問了解到他們已經穿過了西夏領地,問了路,獨孤知道自己已經走了一大半距離了。
獨孤很是感激這些士兵,理解了“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不解他們為什麽要相互廝殺,不明白為什麽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雜亂不止。
獨孤聽說過西域有塞上江南的美名,但江南也只在自己的想象中,並未去過什麽地方。純陽宮的天氣,夏天很熱,冬天不算很冷。而越接近西域,獨孤有一種隔水青山似故鄉之感,對這土地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
獨孤這次西域之行,因時節問題,沒有跟著商隊一同前行。而是由小雕帶路,沒走幾天就偏離了絲綢之路,獨孤與雕俠不知不覺的穿越了好幾個無人區。這路小雕來飛是最近的,但是在路上行走其實是最難的路,不過還好冰雪都被凍硬,隻是要忍受極度的風寒。所遇到的士兵都是些西夏的情報人員,或是各方邊界用來相互討擾的遊擊兵馬。
對於獨孤來說,天寒地凍是沒什麽的,隻是那滿眼風雪,折射陽光特別刺眼,還好獨孤的眼睛十年之前就被雕俠培訓過。
來時深冬,到時初春,換了三匹馬,整整走了兩個多月。
這一日,獨孤來到了西域輪台城。
獨孤到了輪台縣,逢人就問查先生,問了上百個人都說不知道,說知道的也與獨孤描述不符,而且本地很多人與獨孤講話不通。
這西域在獨孤以為的印象歷史荒無人煙,人口稀少的,景色優美。一片生機盎然,真是書裡說的塞外江南樣子。
獨孤也不著急,覺得一定能找到查先生,不會太難。因為小雕見過查先生,獨孤在一處客棧落腳,每天在客棧不出,反思自己所有遭遇。小雕每晚回來,白天都是去找查先生。
如此過了十多天小雕還是沒有找到。獨孤有些心急了,看來方圓百裡之內難有查先生了。還好這裡物品都比之長安那邊便宜,自己即使找不到查先生,也能在這裡堅持好幾年了。獨孤再也不想去賺錢了,不喜歡的事情再也不去做。這一路,獨孤認為自己重生了一次。在這一生裡隻做自己喜歡的事,隻做應該的事,絕不妥協。
這天中午獨孤在客棧下面一樓吃飯。今天人非常多,獨孤坐了一會客座都慢了。獨孤坐著最小的座子,平時也隻能對坐四個人的那種。獨孤正吃著,面前一下顯現出兩條大漢,這兩位大漢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從長相就看得出是一對孿生兄弟。他們的習慣很是對稱,一個頭往這邊歪時,另一個往那邊歪。一個左手提著兵器,一個右手提著兵器。
其中一個人說:“兄弟,能拚個坐不?”
獨孤微笑點頭,獨孤聽兩位雖然有些口音,但說話很是清楚,終於能找到可以正常溝通的人了。能有人陪車說話獨孤心情舒暢了些,正好向他們打聽查先生。
這兩位大漢從坐下到把各自兵器擺在一邊的動作都同步一致,幾乎不差分毫。獨孤想自己還是坐到座子角上看著他們能比較舒服,因為著兩人動作總是對稱的,剛好方向相反,讓人產生他倆之間可能有一個鏡子的錯覺。
他們的兵器是一模一樣的三尖兩刃刀,這是長兵器,獨孤花巨資買到的書中寫這東西都是馬上戰將使用的兵器,江湖人使用這兵器的極少。獨孤立刻領悟到,這兩名大漢各方面都符合’極少’的特質。
獨孤沒作聲觀察兩位談吐,一邊獨自喝著小酒。且先管左邊一個叫做丿撇,右邊的叫捺。
丿撇道:“老弟,面比較快,咱們倆吃碗面就趕路吧!”
捺道:“是啊,我們必須爭分奪秒的乾,為玄谷先生分憂,找到那鳥人。”
丿撇大聲道:“夥計,兩大碗面,一葷一素。”
夥計聽到後應答了一聲,沒多大功夫就端上來兩碗面,丿撇拿著肉面,從中夾了一半的肉到素面裡,二人吃了起來。
這對兄弟,一個左手拿筷子,一個右手拿筷子,囫圇迅速的吃了起來。瞬間二人的碗空了,看著獨孤的大盤牛肉發呆。
獨孤想他二人這麽大塊頭,佩有武器,定是武林人,就吃兩碗面,想來應該是囊中羞澀
獨孤道:“在下獨孤燕,有幸遇到二位好漢,我們同是武林人聚在這小小一桌便是緣分,小弟初來乍,不如今天在下請客,咱們一同來吃!”
二人相視一眼,如同照鏡子,意見達成了一致,齊聲說好。
獨孤吩咐小二再來十斤醬牛肉,十斤烤羊肉,十張大餅,三盤葷菜,三潭好酒。
三人都很爽快,一起喝了起來。
酒宴見,老大介紹說他們是杜氏兄弟,老二說他們是樸氏兄弟。
交談之中獨孤知道,老大叫樸不盈,老二叫杜無垠。
為什麽親兄弟二人姓不同呢,原來這二人也是命苦之人,很小時候家中父母紛紛早早病死,到是有些積蓄留給他們。因這一家之前行善積德,他倆是鄰居們幫著養大的,鄰居隻管他倆父親叫二杓子,父親臨別時不能說話,隻給鄰居寫字告訴他倆姓氏,因寫的潦草,只在舊紙上寫了一個木字和一筆丨就去了。
等他倆長大了點,將字拿給一個秀才看,因為這是有字的舊紙,這位博雅書生竟也不知道是樸還是杜,於是二人各持己見。
獨孤很快覺察出這二兄弟腦子是一根筋,沒心沒肺,樂觀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