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安州地界上,這間廢棄的破廟裡,屋外的雨勢已經小多了,只剩下靡靡秋雨,溫柔撫摸著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倭兵屍體。
血仍舊在順著秦良玉的右手上滴答流淌著,衣服是一半雨水一半血水,門外的倭兵都已被她料理乾淨,可佛堂裡的朝鮮人呢?
尤其是剛才那個“農婦”,她肯定是在之前無意中聽到了秦良玉等人的交談聲,知道了他們不是朝鮮人。
所以當意識到自己要被倭兵劫掠的時候,這“農婦”第一時間想到是出賣秦良玉等人,把禍水引到其他人的身上以求自保。
放這些人離開,萬一有人把自己的行蹤報告給日本人……
又想起了之前報告裡,祖承訓那些被朝鮮弓箭射死的士兵們……
秦良玉拿定了主意,她對著其余四人下命令道:“此次朝鮮之行,凶險異常,我們每個人都是把腦袋系在腰帶上行事的,這些人已經知道了咱們是明朝人,也見識了咱們的手段……”
朝鮮族的向導樸正桓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轉過身來,眼神之中顯露出惶恐之色。
秦良玉木然說道:“不能留活口!”
聽到這個軍令,樸正桓渾身發顫,他正打算走上前來,勸阻秦良玉能不能網開一面,放過這些朝鮮人。
可他的嘴還沒張開,身後已經傳來了幾聲慘叫聲。
其他三人已經開始執行軍令,一個一個的朝鮮人應聲倒下。
……………………
朝鮮是一個狹長的半島地形,而這個半島的平均橫向寬度大概在250公裡左右,像是在後世非常有名的三八線,全長大約241公裡。
在這200多公裡的寬度上,並非是只有小西行長軍團在單箭頭進軍的,與他並列前進互為犄角的是加藤清正。
日軍向朝鮮縱深的攻勢基本上就是由小西行長和加藤清正這兩個軍團承擔的。
此時,整個朝鮮半島的局勢如下:
努爾哈赤的建州女真在遼東
明軍和朝鮮王室被夾在中間
小西行長的第一軍團,此刻他們以平壤作為據點。
而在整個朝鮮半島的另一側則是如此對壘著:
海西女真
加藤清正的第二軍團
平壤城的郊外,小西行長正端坐在一個臨時搭建的軍營裡。
他正在等待一個遠道而來的訪客。
小西行長是個商人出身,而且還信奉基督教,這讓他跟在朝鮮半島另外一邊的加藤清正是兩個極端。
在攻克漢城之後,侵朝日軍幾大軍團的首腦們曾經在漢城開過一次軍事會議。
會議上,對於是否要快速的攻佔朝鮮全境繼而入侵明朝,小西行長和加藤清正發生了非常激烈的爭執。
小西行長認為他們進攻的太快會極大的刺激到明朝,而他們在朝鮮尚未站穩腳跟,很容易就被明朝集合了兵力反擊,這樣風險太大。
他這是按照商人的思路來判斷局勢,寧肯賺的少點,但是不願意冒賠本的風險。
而加藤清正則堅持認為應該在明朝尚未集結好兵力之前,一鼓作氣,衝過朝鮮,入境明朝。
世襲武士出身的加藤清正本來就看不起出身商人世家的小西行長,會上,他直接拔出脅刀,把代表小西行長信仰的天主神像砍為兩半。
沒有豐臣秀吉這個老大坐鎮,會議上誰也說服不了誰。
會議是鬧了個不歡而散,最終在軍事行動的執行上也是如此。
小西行長在攻克平壤之後,距離鴨綠江一百余公裡的地方停滯不前,沒有繼續進軍。
加藤清正的第二軍在進入朝鮮東北部的鹹境道之後,以極快的速度變擊垮了當地朝鮮守軍的抵抗,緊接著,他又在會寧俘獲了朝鮮國的王子臨海君和順和君。
朝鮮王室在逃跑的時候,為了防止被日軍俘虜之後一鍋端,所以國王和兩個王子是分頭行事的。
國王李昖跑過了鴨綠江,得到了明朝的庇護,兩個兒子就倒霉多了,跑的地方再往前是海西女真的領地,他們躊躇不前,最終被加藤清正所俘獲。
清正在俘獲兩位王子之後,感到朝鮮的平定已成定局。
加藤清正把鹹境道的經略任務交付鍋島直茂後,率兵五千渡過了圖門江,進入到了海西女真的領地,也成了整個壬辰倭亂之中唯一侵入到大明境內的日軍將領。
來拜會小西行長的不是別人,正是明朝的兵部尚書石星的幕僚,沈惟敬。
會面地點特意選在平壤城北郊,而不讓沈惟敬進城,自然是害怕這個使者探查到小西行長軍的虛實。
這兩個人以前都是做生意的,沈惟敬是浙江嘉興人,之前曾經跟著父兄在海外做生意,也因為此,掌握了日語。
寒暄過後,沈惟敬直接用日語質問道。
“你們日本膽大之極,竟然敢侵略朝鮮?你可知道,朝鮮世代都在我大明庇蔭之下?”
“我們太閣需要獲得明朝皇帝的冊封, 我們也打算對明朝進貢,但是朝鮮一直從中作梗,阻斷我們的通路,因此我太閣忍無可忍,只能發兵征討不尊重日本的朝鮮!”小西行長早已準備好了一番謊言,他拿出生意人的厚臉皮,大言不慚的說道。
“胡說,你這種論調,騙騙三歲小兒還可以,你以為我會相信?”沈惟敬打算先
小西行長反客為主:“那沈先生你以為我們的目的是什麽?”
沈惟敬被反將了一軍,倒是有點措手不及,他眼珠一轉,直白的說道:“你們日本之圖朝鮮,意實在我大明!”
小西行長演技明顯高過一籌,他淡淡的一笑:“如果我們意圖染指大明,那麽我豈會容許你進到此地,與我會面?”
這一句話,說的似乎是有理有據的,沈惟敬一時間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駁。
“你們真的只是想對大明朝貢而已?”
“絕無他想!只要朝鮮國王不再阻撓我們進貢便可!”
“好……好……”沈惟敬激動的說話都有點顫抖,想到自己可能立了不世之功,他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
沈惟敬接著道:“只不過此時我個人無法做主,待我回去稟告一番,兩方先行停戰,如何?”
“我可以停止進攻五十日!”
“一言為定!”沈惟敬說著,躬身一禮。
送走了沈惟敬,小西行長也是長出了一口氣,他一直堅持著穩扎穩打的侵略思路,因此攻下平壤之後,也已是強弩之末。
他急需一段時間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