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遼陽城中的軍營裡。
李如柏還在跟李寧熱絡的談著家常,並且招呼著說晚上一定要做東好好招待一下李寧和秦良玉。
秦良玉則是沒什麽心情聽這些,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琢磨努爾哈赤的目的上。
努爾哈赤主動請戰這個事情確實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預料,不過她也堅信這廝肯定不是要老老實實的去朝鮮,而是心懷鬼胎。
只是目前秦良玉還無法猜透努爾哈赤到底懷著一個什麽目的。
遼東的情況比之山西果然是複雜了好幾倍。
朝鮮人,日本人,女真人各個勢力錯綜複雜,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看著地圖上,早已標注好的努爾哈赤等人的駐地,秦良玉愁眉不展,心裡嘀咕著:努爾哈赤主動請戰的目的是什麽呢?
不過,不管努爾哈赤的目的是什麽,秦良玉覺得有必要搞搞破壞。
“這個努爾哈赤已經有這麽人馬了?剛才聽著這麽一說,合著他已經有馬步軍七八萬了?”
李如柏嘿嘿一笑:“哪兒啊,他也就一萬多人,四千多騎兵,一萬左右的步兵。”
“哦?這個數字準確麽?”秦良玉露出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
“這是自然,我說了遼東的一草一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李如柏說著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這是他第二次說“遼東的一草一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這句話了。
“那……這個努爾哈赤確實沒多少人手,那麽,他打腫臉充胖子,是為了什麽?”秦良玉嘴角一揚,似笑非笑的說道:“李將軍難道真的相信他想為國出力?哪怕會讓自己損兵折將都毫不在乎?”
李如柏一愣。
坦白說,他並不怎麽關心努爾哈赤是什麽目的。
反正他又不是負責人,只是幫助傳個話。
現在聽到秦良玉這麽一說,確實是這個道理,這建虜打腫臉充胖子,非要請戰,是圖的什麽?
李如柏也不傻,自然知道努爾哈赤不會做虧本買賣。
可到底圖的是什麽呢?
秦良玉揮了揮手,笑道:“李將軍勿怪,我不熟悉遼東形勢,只是隨口一說。只是這種行為,確實可疑,我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害怕到頭來,別沒找來幫手,又是朝鮮軍那種幫倒忙的。”
李如柏越琢磨越覺得秦良玉說的有理,便道:“這個不礙事,我明日便要跟朝鮮國王李昖會面,商議軍情。到時候,我給說一下,讓朝鮮國王出面否了就行了,這樣大家都過得去。”
秦良玉心裡一樂,雖然不太清楚努爾哈赤打的什麽主意,不過肯定不會是什麽利國利民的好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他搞黃了再說。
努爾哈赤當然沒有失智,他的小算盤打的可是精得很。
他向各方表態,要求替大明出征朝鮮,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一來,自然不必多言,可以表忠心。
現在他發展的速度很快,整個建州女真其他部落已經被他處理的七七八八了,不過樹大招風,像海西女真,野人女真還有一些遼東官兵便對他頗有微詞。
主動請纓,可以壓一壓這些聲音。
二來,海西女真的地盤才是努爾哈赤真正的目的。
後世都知道一個名叫丹東的地方,跟朝鮮隔河相望。朝鮮國王目前避難的寬甸堡就在距離丹東不遠處。
明軍也主要囤積於寬甸到丹東一帶,但鴨綠江其實很長。
沿著鴨綠江繼續往東北方向,
在今天的延吉一帶,是海西女真的領地 努爾哈赤的目的從來不是去朝鮮,而是世代生活在這裡的海西女真部落們。
只不過,這個小伎倆雖然瞞住
軍營之中,會談仍在繼續進行著,秦良玉向李如柏說出了自己的特殊任務。
去對岸抓幾個俘虜回來拷問一下。
最好能收集到平壤城裡敵軍的真實情況。
說完目的,秦良玉又繼續解釋道:“不過這次行動我不打算通知那些朝鮮人,主要是我不相信他們,之前祖承訓將軍的報告我也看過,他懷疑自己中埋伏也是跟那隨行的500朝鮮弓箭手有關……”
李寧也幫腔道:“這個事情目前已經成了懸案,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遼東總兵楊大人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只能先相信了朝鮮人的說法。畢竟,現在不是跟朝鮮人扯皮的時候。”
李如柏摸了摸下巴,也道:“我為此事還特意去見過祖承訓,時至今日,他仍然堅持那些同去的朝鮮士兵是累贅,跟倭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看到這兩人也都同意自己的看法,秦良玉便道:“只不過我能找到的人對朝鮮都不熟,也不同超鮮話,所以還得請如柏將軍幫忙。”
李寧抬起頭來道,征詢式的目光問道:“我記得咱們遼東軍裡,是有一些朝鮮族的士兵的,不知道如柏將軍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李如柏低頭思索著,來回踱步半晌,停下腳步問道:“秦姑娘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愈快愈好。”秦良玉苦笑一聲:“倭國侵朝四個月了,我們……連敵軍到底有多少都不知道,這樣眼前一片迷霧的狀況,怎麽開戰?”
李如柏看著態度決絕的秦良玉,不知道怎地,心有一股欽佩油然而起。
他有些理解自己的哥哥了,為什麽專門帶了一封親筆信來,囑托自己要幫助這看上去也就不到二十歲的少女。
“秦姑娘說的在理,不瞞你說,收到抗倭副總兵的任命,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只不過……”
李如柏有些無奈的一笑,他本想說自己找不到願意一肩挑起這個任務的人。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說出來很丟人,便隻說了半截話,沒繼續下去。
最終,李如柏點了點頭:“我找兩個人隨你一起去朝鮮,之後就看秦姑娘你的了。”
又過了三五天,一個陰風陣陣的夜晚。
此時已經入了秋,鴨綠江上浪花滔天,波濤洶湧。
一艘小船正在江上飄蕩著。
欠了欠身子,秦良玉表情凝重的看著跟隨自己而來的四個人,他們此刻都是化妝成了逃難的朝鮮人。
月光灑在他們的臉上,表情各不相同。
船上的除了一身男裝的秦良玉,還有她的得力副手盧錫文以及另外兩個精乾軍士。
首先是一個年長的遼東軍漢,大家都稱呼他叫老吳,鐵塔似的身形,粗糲的皮膚,臉頰還有一處刀疤,典型的糙漢子。基本不太說話,不過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
另外一個從山西便跟著秦良玉一路而來的親兵, 跟盧錫文一樣,年紀不算大,也就是二十五六歲,名叫林峰,他除了,還有一手繪製地圖的手藝。這也是秦良玉特意挑選他加入這個行動的原因。
除了這四個精挑細選的軍人,五人小隊裡的最後一個成員就是李如柏給他們找的翻譯兼向導了。
這人名叫樸正桓,遼東軍中的朝鮮族士兵。
不得不說,這姓氏也是非常典型的朝鮮人姓氏。
過了鴨綠江,乃是隸屬於平安北道的新義州區域,按照之前的情報,這裡其實尚未被倭軍攻佔。
不過這裡也不能說是在朝鮮軍的控制下。
準確的說,新義州一帶目前是三不管。
這裡距離明朝邊境太近,雖然利用明軍的情報失誤和冒進擊敗了祖承訓的三千騎兵,可小西行長心裡有逼數,他知道明朝已經決定了參與朝鮮戰事,就不可能輕易放棄。
也不可能經歷了一次幾千人的失敗之後就偃旗息鼓。
因此侵朝倭軍的前鋒小西行長不想著急的就靠近邊境區域,盡量先不招惹明朝。
明朝仍舊在從各地朝遼東集結軍力,所以也不打算貿然渡過鴨綠江,否則倭軍如果在渡江進行了一半的時候進攻,豈不是退無可退?
至於朝鮮人,他們只是在這一代還有零散的一些士兵而已,也說不上什麽真正的掌控。
過了江,按照地圖,秦良玉領著人手一路南下,趁著月色尚明,麻利的收拾好裝備,腳下生風,很快這五個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