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還在繼續怒喝著。
“我看你們這些人,表面上一個個都是道貌岸然的,內心都是腐臭無比,嘴上都是大義,心裡全是生意。”
這時候,盧錫文也湊了過來,站在一旁,搖頭晃腦的跟秦良玉唱起了雙簧。
“秦將軍,聽你這麽一說,這些人著實可恨,可您有什麽辦法能收拾這些寡廉鮮恥之徒麽?”
秦良玉款款移步,回到了桌邊坐下,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我以前曾聽一位朋友這麽說過,沒有什麽難辦的事情是打一頓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打兩頓,如果還不好使,那就天天打,日日打,一直打到解決了為止。”
說完,衝酒席上每個人都是嫣然一笑。
秦良玉的相貌那是是極美的,若是尋常時候看到了這莞爾一笑,估計這些客商們哈喇子都得流一地。
只不過此時此景,她一面笑著,一面說出來的話,就很可怕了。尤其是當中包含的威脅意味,就算是個傻子也能聽的出來。
初秋的晚風夾雜著些許寒意,在座的每一個客商都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放下筷子低著頭,像是不敢看老師的犯錯小學生一般,噤若寒蟬。
有幾個人已經在內心裡跺腳了,後悔自己不該來趟這趟渾水。
秦良玉看沒人說話,繼續朗聲道:
“也別光我一個人說啊,你們也都說說,本將軍剛才說的話有道理麽?”
范姓客商低頭一瞥,發現其他客商都在對自己使眼色,咬了咬牙只能硬著頭皮發言了:“秦將軍說的,可我們這邊每個人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雖然都是有點家產,可日常的開銷也大,還得孝敬各位老爺們……”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也很簡單,告訴秦良玉讓她不要輕舉妄動,自己可是有後台背景的人。
“不用跟我扯這些有的沒有的,我不吃這一套。三萬兩白銀,交不出來,一個別想走!”
話音剛落,秦良玉抬手擊掌三聲,立刻便有數十名士兵團團圍住了這個餐桌。
不過,這群客商也不是這麽容易就范的,畢竟他們也知道,現在還是太平時代,別說這女將只是一個小小百總,就算是李如松本人來了,也不敢直接動手殺人。
只聽他搖頭晃腦的拽文道:“史記有雲:楚伐隨。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
“難不成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秦將軍也要學那蠻夷之人,動手搶不成?”
說罷,他冷冷的掃了一眼這群沒文化的丘八,嘴角得意的上揚。
話音剛落,整個宴席上一陣哄笑,與會嘉賓紛紛在心裡給這個領頭人點讚。
不愧是博學廣記,方圓幾十裡有名的大豪商兼著文化人。
這范姓客商也頗為得意,等笑聲漸漸平息又道:“還望秦將軍不要給自己惹上麻煩才好。”
秦良玉聞言哈哈一笑,“你不用擔心我惹上什麽麻煩。你剛才說清平世界,說的很好。那麽我就要請問你了,這太原的清平世界是怎麽來的?”
“陛下聖恩,百官效力,百姓恭順。”范姓客商梗著脖子答道。
“哦,合著咱們這些當兵的,是在給狗守邊疆啊?蒙古人衝進來的時候,靠你們的嘴皮子就能退敵?寧夏被叛軍佔領了數月,怎麽沒把你派過去噴退他們啊?”
這群人被秦良玉一番話懟了回去,知道了嘴皮子討不到什麽好,便索性來個了沉默是金,算是無聲的抗議。
秦良玉也不打算再跟他們廢話,又一次拍了拍手。
每一個客商身後瞬間就湧上來兩個軍漢,二話不說,拖著這些商人們就朝著院角走去。
此時這裡早已準備好了七八個十字架一樣的刑具。
每個客商被五花大綁,捆了上去。
沾了水的藤條,飽滿,有力,富有彈性,打在人身上,頃刻間就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而且,盧錫文特意囑咐過,讓人在上面沾滿了鹽水。
若是把這些人分開打,估計有的人剛看見藤條就嚇尿了褲子,什麽都交代了。
都坦白了,好像再打也不太合適了。
這不是秦良玉的目的。
所以讓他們並排著綁在一起打。礙著一個面子,這會兒誰都不好意思先開口出賣別人。
這藤條威力非同小可,幾棍子下去,立刻就是一個皮開肉綻。
再加上上面的鹽水,讓傷口真是鑽心的疼。
李如松府邸的前院裡,刹那間一片鬼哭狼嚎,就好像進了屠宰場。
聽著這些走私犯大呼小叫的求饒,秦良玉絲毫沒有憐憫,反而有種暢快淋漓的舒爽感。
雖然不太恰當,但她惡趣味的想起了以前電視中看過的,惡霸欺負良家婦女的台詞。
“你叫啊,繼續叫,叫的再大聲一點,你叫破喉嚨也沒用。”
為首的那個范姓客商挨了沒兩下就扛不住了,這廝鬼主意最多,他琢磨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能白挨打。
便衝著秦良玉哭喪著臉哀求道:“秦將軍,你看看,我們再多給點行不行?我出一千兩!”
秦良玉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一千兩?你打發要飯的呢?繼續給我抽,看看對他們來說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這客商接著又服軟道:“秦將軍,先別打了,我們一時間確實沒法籌集這麽多銀錢,這麽著吧,我們讓家丁回去合計一下,湊湊看能湊出來多少,先前給您帶上。”
秦良玉一聽,雙手拍擊兩下,示意眾人先停下手裡的活計。
“可以,不過我也有個條件,那就是每家每戶只能派一個人去。”
這些客商賊眉鼠眼的交流了一下眼神,努了努嘴。
齊聲說好。
這些小動作秦良玉都看在眼裡,不過她假裝不知,等著這群客商繼續表演。
這些隨行的小廝也都是眾客商的心腹,他們心眼兒都活泛著呢,知道老爺們怎麽可能是叫他們去拿錢,便跑去了同一個地方。
山西巡撫衙門。
這山西巡撫名叫韓振,平日裡收了不少孝敬,因此對這些走私行為歷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說李如松府上出了這等子事,當下就坐不住了,乘著轎子就趕了過來。
一進院門,發現現場的情況慘不忍睹,這些客商們被打的都快每個人形了,這折磨的手段比他巡撫衙門的牢房裡還厲害。
如果是李如松本人在這兒,韓振尚且會忌憚幾分,可來了一看,只有他的一個百總級別的親兵女官。
這個級別,坦白講,連跟山西巡撫說話的資格都是沒有的。
更何況還是個女的。
但不看僧面看佛面,韓振也走上前來,擺著官腔低吼道:“這成什麽樣子?誰給你的權利隨意打人?”
秦良玉也不露怯,笑道:“韓大人是替這些走私犯們伸冤來了?”
“本官乃是一方父母,當然要為民做主,這些守法客商何罪之有?本官在此,豈容你亂用私刑?”
“這些客商?”秦良玉指了指綁在十字架上的這些人:“我看不到有什麽商人,只看到了一群賣國通敵之人。”
“賣國通敵?”韓振一聽這罪名可不小,白著臉吼道:“你信口雌黃,你以為本官會相信?”
“來人給韓大人看看證據。”秦良玉淡淡的說道。
那本帳冊遞給了韓振,他接過去看了幾頁,隻感覺頭暈目眩,幾乎就要暈倒了。
顫著聲音問道:“這……”
“想必韓大人肯定知道, 陛下已下了恩旨,蒙古首領著力兔無端侵擾我的大明,殺死殺胡口邊關守軍守將上千人,乃十惡不赦之賊。而這個帳本則是本將軍從賊首著力兔營帳中發現的,裡面詳細記錄了他跟這些“守法客商”們的生意往來。韓大人,李總兵現今正在京城裡面聖,要不要在下跟李總兵說一聲,就說除了這些客商們,還有一位巡撫大人,對這些客商的賣國通敵行包庇之事。”
韓振被嚇的臉都快綠了,他完全沒想到,秦良玉手裡竟還有這麽一個殺手鐧。
趕緊賠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便多問了。還望秦將軍給李總兵說明原委,在聖上美言幾句。”
“罷了,知道不該管的別管就行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聽到這些話,這韓振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可當下又無從發作,只能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臨走的時候,看也不敢多看一眼這些投來乞求目光的商人們。
看請來的救兵都製不了這“孫猴子”,這些客商們也都紛紛服軟。
“給錢,給錢,將軍說多少就是多少。”
之後的三五天裡,各家各戶陸陸續續送來了足夠的銀兩,最終湊夠了三萬兩白銀。
臨來太原之前,秦良玉已經安排副手盧錫文把寧夏之役的傷亡將士們名單列了出來,並且具體按照情況分為三類:
陣亡、重傷、輕傷。
每一種都有不同金額的撫恤金,給與不同的撫恤金額。
安排完撫恤金事宜,秦良玉帶著自己的手下,押運著剩下的銀兩啟程去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