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女士剛才所說,請恕我愚鈍,並沒有聽懂,你說太陽光是由紅橙黃綠青藍紫組成的?”利瑪竇忍不住問道。
利瑪竇的那兩個年輕弟子也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秦良玉,顯然是完全無法相信,剛才這番論斷出自一個青年女子之口。
雖然三棱鏡在西方已經出現了很多年,但是他們也就拿來作為一個光折射的玩意兒來展示一下,目前還沒有人試圖分析為什麽會出現七色光。
而太陽的白光是由七色光混合而成,白光通過三棱鏡的分解過程叫做色散,這個事情的驗證是牛頓在1666年做的。
距離這會兒還有半個多世紀呢。
秦良玉沒有想過這一層,她以為三棱鏡都拿出來了,七色光原理自然西方人也明白的,她又解釋了一下:“太陽光是七種顏色混合而成的,它們都有各自的波長,經過三棱鏡的時候,不同波長的光被分散了開來,所以……就這樣了。”
“太陽光是一種七色光,秦女士可有證據?”利瑪竇難以置信的看著秦良玉。
在大明的這十幾年,利瑪竇的對中國的看法其實也經歷了一個從高到低的轉變過程。
最開始,剛剛進入了大明的利瑪竇對中國文明非常稱讚。
在他看來,這裡除了還沒有沐浴“神聖的信仰”之外基本是完美的,他寫信評價道“中國的偉大乃是舉世無雙的”,“中國不僅是一個王國,中國其實就是一個世界。”
他甚至發出過感歎“柏拉圖在《共和國》中作為理論敘述的理想,在中國已被付諸實踐。”
而且他還發現中國人其實非常博學,“醫學、自然科學、數學、天文學都十分精通。”
但是,經歷了一段時間,跟更多的明朝人接觸過之後,利瑪竇的思想產生了一些變化。
他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在中國人之間,科學不大成為研究對象。”
也就是明朝人不討論科學,雖然掌握了不少,但是全國上下都沒有人把鑽研科學放在心上。
知識分子們隻一心琢磨四書五經考科舉,考上之後就成了官迷,專心鑽營官場文化。
這種現象讓利瑪竇有些瞧不起,他也利用了這種心理,一個是改編了四書五經來傳播基督教,還有一個就是號稱學了就會有超級記憶能力的《西國記法》,但本質還是宣傳基督教。
說白了就是利用當時國人的心裡來宣傳他的宗教。
這是第一次,利瑪竇發現大明朝竟然有懂科學的人?
該不會是信口開河吧?
因此他才繼續追問秦良玉有沒有什麽證據,太陽光是由七種顏色組成的。
沉吟片刻,秦良玉回道:“有啊,你看彩虹就是證據啊。下過雨之後,那些水氣就是暫時的三棱鏡,太陽的白光穿透水氣組成的三棱鏡產生了色散,就成了彩虹。”
對面的三個男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跟大多數人聽到一個全新概念的時候一樣,本能的想反駁,但是又找不到任何理由證明秦良玉提出的說法是錯誤的。
這時候,店家已經在他們的餐桌上擺放好了一隻鹽水鴨,還有幾道風味時蔬,此外更是一人一碗鴨血粉絲湯。
聞著香味兒,秦良玉感覺肚子開始叫了起來,但是看了看對面三個呆若木雞的人,又有些不好意思先動筷子。
“剛才利瑪竇先生在國子監講了半天,應該餓了吧,那就動筷子吧。不用客氣。”秦良玉提起筷子,等著客人們先動。
然而利瑪竇和他的兩個學生都還沉浸在剛才所學的知識點上,他們反覆推敲,試圖找到思路反駁秦良玉。
但是,終無所獲。
利瑪竇慨然一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今日方知大明真是人才輩出,我還是見識淺薄了啊。”
一邊誇讚著秦良玉,一邊打算晚上回去把這件事一定要記錄下來。
秦良玉心思敏銳,她果斷的發現了利瑪竇對她的‘知識’很感興趣。
眼珠一轉,便順水推舟道:“其實……這本不算什麽,我對數學、天文、地理等都有一些了解。這只是我最近的一個發現,雕蟲小技而已。”
聽到這話,利瑪竇的那雙碧藍色的眼睛都開始發亮了。
“不知道秦女士可寫有著作?如果有的話,方便給在下看一眼麽?”
“著書立說……”秦良玉故意拖了個長腔,“那種事情不適合我。不過我確實隨便記錄了一些發現和科學知識,其實……”
利瑪竇的思路已經完全被秦良玉牽著走了, 他追問道,“其實什麽?秦女士有什麽想說的?”
“其實我在想,如果以後我辦一個學校,允許你教授一些你們西方的知識,你願意來麽?”秦良玉發出了邀請。
利瑪竇先是雙眼閃閃發亮,旋即又暗淡了下去,他頹然道:“我在大明國,不管走到哪裡都是要給地方主政的官員們匯報行蹤的。恐怕,這件事情不是我答應了就可以成行的。”
秦良玉點點頭,這一點她倒真沒想過,畢竟怎麽面對外國傳教士,一直到了幾百年後的蟎清時期都沒有個像樣的辦法,更何況現在了。
不過這件事情應該也不是特別難。
在重慶忠州,她的父親秦葵應該還是可以說得上話的。
應該能幫助她解決這些麻煩。
“如果我可以幫助利瑪竇先生解決這些顧慮呢?重慶府忠州,你願意去待一陣子麽?”秦良玉誠懇的問道。
利瑪竇左右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學生。
兩個年輕男子都輕輕點頭,顯然是很希望去一趟忠州。
“不知道秦女士有沒有具體的行程,可否提前告知一下?”
利瑪竇心裡已經同意了秦良玉的邀請,反正自己一時半會兒也去不了京城,去一趟內陸的重慶府,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還要去趟浙江,不如等我從浙江回來,再詳細跟利瑪竇先生商議行程問題,如何?”秦良玉笑道,“這也給了先生一些準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