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驀地站住了腳,她在腦海中苦苦思索著,這句話是從哪兒聽過的,為什麽這麽耳熟呢?
丁白纓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一開始聽師傅說要讓她去學堂上學讀書識字,她心裡還有點打鼓,不知道學堂裡到底是什麽樣子,也有點抵觸情緒。
後來秦良玉給她買了串京城特產冰糖葫蘆,並向她許諾,如果她好好讀書學習,以後就每天給她買一串糖葫蘆吃。
丁白纓還是第一次吃冰糖葫蘆,小心翼翼的舔了舔,又啄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是自己從來沒體驗過的滋味。
她當下就做了決定,為了每天能吃到糖葫蘆也必須要好好在學堂讀書。
這才滿心懷喜的牽著秦良玉的手走向學堂。
剛剛才走到門口,怎麽師傅突然停下不動了?
丁白纓忽閃著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怔怔看著神遊天外的秦良玉。
“師傅?怎麽了?”
秦良玉被這一聲問話拉了回來,苦笑的搖搖頭:“沒什麽,就感覺他們念的東西有些印象。好像以前在哪兒聽到過……走吧,我今天帶你認識一個大文化人。”
繼續向前走了兩步,秦良玉和丁白纓已是到了學堂的側方。
打眼一看,在講壇上搖頭晃腦說著話的不是孫承宗,而是一個年紀五十歲上下的老者。
這老者一身文士打扮,一身綢布長衫,很明顯家境非常的富裕殷實。
既像個生意人,又像個讀書人,秦良玉一時拿不準他到底什麽身份了。
這老者注意到了課堂外發呆的秦良玉和丁白纓,見來人氣宇不凡,便讓學子們先讀讀課文,自己踱步而出。
這老者倒是沒什麽架子,走上前來,微微躬身:“老夫顧憲成,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秦良玉對顧憲成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她便和丁白纓一起,按長幼之序行了一個大禮:“在下名叫秦良玉,記得之前這裡有位孫承宗教員的,在下與他是故交,此來京城,特意前來拜訪。”
顧憲成雙眸一閃,仔細打量了一下秦良玉:“莫非閣下就是李如松將軍麾下名將秦良玉?老夫早已從兵部的公文上看到尊駕名號了,隻知是為年紀輕輕的少……將軍,沒想到竟然有緣得見,真是幸甚至哉!”
說完,他也不等秦良玉搭話,又捋須一笑:“而且你竟然還是孫賢弟的故交,如此甚秒。他上午在兵部侍郎家裡授課,估計也快來了。”
秦良玉說明了來意,丁白纓被直接塞進了課堂裡。
雖然丁白纓不識字,但顧憲成笑言可以先聞聞書墨味兒。
等了半個多時辰之後,孫承宗也來了。
一見到秦良玉,他整個人都傻了,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顧憲成心情大好,便主動提議做東,邀請大家去全聚德吃烤鴨。
一路上,顧憲成領著丁白纓,給她介紹著京城的古韻,而秦良玉則是岔開幾步,與孫承宗一起聊了聊這個顧憲成什麽來歷。
原來,這位顧憲成也是一個文化家,他是萬歷八年的進士,之後歷任京官,目前在吏部的文選司任郎中之職。
這個郎中可不是看病的大夫的意思。
六部各設尚書一人,直接對皇帝負責,尚書之下有左右侍郎(相當於副部長),之後便是郎中(相當於司長),這種組織結構一直沿用至今。
而顧憲成現在所擔任的,就是吏部文選司的司長,放到現在是個正廳級幹部,不小了。
談話間,四人來到了全聚德二樓。
就坐之後,等待烤鴨的功夫,幾人先飲上了酒。
顧憲成自斟自飲一杯,似有深意的說道:“內閣首輔王錫爵年老體衰,說是不堪重負,已經向陛下懇請,讓他告老還鄉了。賢弟可曾聽說此事?”
孫承宗耿直地搖了搖頭:“學生不在官場,自然對這些事情所知不多。”
顧憲成捋了捋胡須,得意地笑道:“陛下已經發了旨意,要求我與禮部尚書陳有年根據品望合擬推選六七位能夠勝任首輔之職的官員聽候點用。”
“哦。”孫承宗不置可否的應了一句,他心裡知道,這種朝廷秘聞,身處仕外的自己最好是只聽不問,別多嘴。
顧憲成顯然是有幾分炫耀的意思,仍舊接著這個話題繼續道:“我打算提名的人是前大學士王家屏。”
啪嗒一聲。
孫承宗手一哆嗦,筷子沒拿住,掉到了地上。
顧憲成對這個反應甚覺好笑,嘴角一勾,又飲下一杯。
秦良玉卻是有些好奇了,這‘王家屏’是誰,怎麽把孫承宗嚇成這樣了。
孫承宗有些狼狽地撿起筷子,輕輕擦拭了一下,他似乎已經猜到了秦良玉估計會很好奇這人是誰,便耐著性子解釋道:“眼下朝中最大之事,不是別的,乃是國本之爭,也就是立太子之事。諸多閣老大臣們都為了此事爭執不休。這位王家屏王大人,便是其中之一,今年年初的時候,他為了讓陛下早立儲君,直接以辭職回鄉來……要挾陛下。”
看了看顧憲成,沒有出言阻止的意思,孫承宗繼續道:“結果惹得龍顏大怒,直接被削去官籍,革職遣送回家。這才是年初的事情……”
言下之意很明顯,這一出才剛剛上演不到半年,顧憲成給皇帝推薦這樣一個人去當內閣首輔,這不是主動挑釁麽?
誰知顧憲成絲毫不以為意, 他美滋滋的端起一杯酒下了肚,放聲笑道:“王家屏王大人公道正派,推誠秉公,恪盡職守,我依據品望推舉他為首輔,這不應了陛下的意思麽?”
孫承宗尷尬地笑了笑:“話是這麽說,可是……朝中也還是有其他符合要求之人的,況且顧大人你把王家屏老大人推薦上去,就不怕觸犯龍顏?”
“不怕!”顧憲成回答的乾脆利落,“我早就想好了,若是我也被削職罷官,我就回無錫老家去。回到家鄉以後,我打算同我的胞弟顧允成一起,重新修葺一下東林書院,請一些名士大家講學其中。到時候,也請孫賢弟你不要推辭,前去講學幾日。”
秦良玉瞳孔驟然一縮,打了個激靈,東林書院?
東林黨?
聽這意思,這人就是東林黨的黨魁?
孫承宗謙虛地擺了擺手:“東林書院我聽說過,歷史悠久,據聞創建於北宋政和元年,是當時為北宋理學大家程顥等人長期講學的地方。”
顧憲成讚許地點點頭,正要繼續說話,卻聽見一直默默吃著烤鴨的秦良玉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你們打算在那講學,然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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