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人間五十年,如夢亦如幻
堅持下去,並非我們真的足夠堅強,而是我們別無選擇。——丘吉爾
隨著時間漸漸步入了五月,天氣相較之前也越發的陰晴不定了。這一日,天空昏暗,大雨滂沱。
“我真的,我真的受不了了。”橋本奈奈未的淚水止不住的順著眼眶留了下來。她這幾個月,過得實在是太苦了。在島津莊的日子裡,每天就是被教導各種規矩,仿佛她不那麽做,就是在丟島津氏的臉一樣。可是……“我不想學了,我不想學了。求求你,島津,我真的不想學了。好難受,好累。”
島津忠清木然的看著順著窗戶不斷落下的雨水,聲音竟聽不出是喜是悲。“想要得到你想要的,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我可以讓你自己選擇。你,到底是想繼續做下去,得到一個競爭這座莊園的女主人的機會,或者,就此放棄。無論你選什麽,我都不會怪你。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真的……有可能嗎?女主人……這座莊園,她未來的女主人大約不是出自財閥,就是那些大貴族吧?又怎麽可能……輪得到我這個北海道的鄉下小丫頭。”橋本奈奈未的目光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怨恨。“就是你,恐怕也只是把我當成了一隻寵物吧。”
“為什麽,要這麽想呢?”島津忠清還是那一成不變的口氣,他現在,很疲憊。他是強撐著這份疲憊在和橋本奈奈未講話的。如果……不是她的話……
“那些事情,我會幫你解決的。”
家徒四壁一貧如洗?那又如何?難道諾大一個島津氏還會養不起一個橋本奈奈未?出身不好?那又如何。他豁出去這張臉,也能為她找一個好出身。西園寺家的分家橋本家也好,還是元橋本總理大臣也好,只要他肯拋下臉面去求,一個養女的身份總不至於都得不到。有了這層身份,想嫁入這大宅,又有什麽不可能?
但是……這些,真的要說出來嗎?橋本奈奈未……島津忠清從沒覺得,這個人是這麽陌生。
“你,真的要放棄嗎?”島津忠清的聲音不複淡然,反而多出了幾絲顫抖。“我曾認識一個人,她雖然貧困的甚至連飯都吃不起,住在最破舊的小公寓裡,甚至隨時都可能被人扔出來,可是……她從來都沒有放棄。她一直在努力著,無論生活有多麽苦難,她都一直在努力著。”
“她……是她。我,是我。”橋本奈奈未話語決然。“我不是她,也不可能變成她。你……算了。島津,我,我想回家。”
橋本奈奈未也不等他回答,就起身離去。
她單薄的身影在雨中狂奔著,她,要回自己的房間,她,要收拾東西。這個壓抑的莊園,她已經一分鍾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走吧,走吧。島津忠清的笑容嘲諷而苦澀,他的運氣,永遠都是那麽差。他,永遠不可能得到愛,或者說,也不配得到愛。
他摸了摸自己那並不算短的黑發,那是一個典型的背頭,平日裡,他也未曾對這頭髮生出什麽不滿來。可是這一刻,他卻對這黑發,無比的厭惡。
島津忠清仿佛提線木偶一樣的反手拔出懷劍,看也不看的就將手中的頭髮反手割下一大把,信手拋出,令其隨風飄散。
我錯了麽?
他默默地拷問著自己。或許真的是錯了吧。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為什麽非要湊在一起呢?為什麽非要按照自己這邊的規矩來呢?這些天,拘束了她,也拘束了自己,又是何苦呢。
島津忠清很罕見的為自己點起了一根煙,煙味順著呼吸道湧入肺部,
讓他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眼淚也止不住的開始流淌。他,不會去祈求任何人的原諒,他,不會向任何人低頭。他信手抓過一份文書,當場撕成碎片。那正是他最近才剛剛翻刻入手的《宣秀五位蔵人禦教書案》。可他的痛苦,又豈是這一份文書所能及萬一的?
“思へばこの世は常の住み家にあらず
草葉に置く白露、水に宿る月よりなほあやし
金谷に花を詠じ、榮花は先立つて無常の風に誘はるる
南樓の月を弄ぶ輩も月に先立つて有為の雲にかくれり
人間五十年、化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夢幻の如くなり
一度生を享け、滅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
これを菩提の種と思ひ定めざらんは、口惜しかりき次第ぞ”
他哭著, 笑著,唱著,混雜在雨聲的淅淅瀝瀝之間,竟仿佛厲鬼怒號。
不勝懊惱之情,不勝懊惱之情。
或許,我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我的存在,只會給別人帶來災禍,讓別人心生不滿。我的存在,本就是沒有意義的。我的重生,也是沒有意義的。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今時今日,竟才有了些理解。余,果然也是個愚不可及的。
他步履蹣跚的抓起三味線,卻差點一跤摔在地板上。對此他也不以為意,就那麽歪著,肆意的彈著,含糊的唱著,一時之間,經仿佛讓人回到了那個已經一去不複返的時代,那個,血與火的,滿是戰亂的,中世時代。
“本田,本田忠弘,你死到哪去了。快滾過來,給本家介錯。”
突然之間,島津忠清一把將那幾近千萬的三味線摔得粉碎,重新拔起了被他隨手插在榻榻米上的懷劍,深情的,注視著。
能不背叛我的,唯有八幡大菩薩,和我的劍了吧。
他憤怒而淒厲的大叫著,仿佛一隻受傷的孤狼。
“父親大人,求求你,求求你……”齋藤飛鳥的哭喊聲讓他仿佛是掉了最後一絲力氣,頹然的跌坐在地上,任由暴雨肆意擊打。
PS:有錢抽煙的G佬真的很棒。這一章……寫的淚目。大約是我的真實感受。我不知道生存的意義。你們和我怎麽講其實沒用,我自己悟不了,始終覺得沒意義,那誰也救不了的。